戰錘:以涅槃之名 作品

第471章 以吞世者之名(下)

  【你現在的一切感受,我都是能夠理解的:因為,我曾經和你擁有過同樣的遭遇,我的遭遇甚至比你還要更糟糕一些,伱在失去前最起碼擁有過它們,而我卻連擁有與失去的資格都沒有。】

  原體笑了一下,她笑聲中的苦澀讓山之子沉默了:他意識到了這並非是摩根的謊言。

  【你和我是一樣的,兄弟:我們都是一無所有的,踏入了這個偉大的帝國,我們都與我們那些可笑的血親不同,當他們還沉浸在遠征與親情中的時候,我們卻已經看透了這銀河的真相,我們卻已經知曉了我們可悲的地位,和本質。】

  【那個傢伙在對待我的時候就像對待你一樣無情:他根本懶得在我面前加以偽裝,他徑直地撕下了父親的假面,他的每一個音符中都充滿了算計。】

  【在他的面前,我隨時都會變成那個一無所有的傢伙。】

  【……】

  【我曾經是這麼認為的:就像現在的你一樣。】

  【但……】

  原體咧起了嘴角。

  她悠閒地拖長了音調,側過視野,注意到了安格隆已經被她的話語所吸引:在山之子的注視中,摩根將自己唇角上的微笑,顯示地很清楚,那很具有說服力。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安格隆。】

  【我不再是一無所有,我在這個銀河中找到了最珍貴的東西,找到了值得我去守護,值得我去謀劃許久的寶物:這種寶物並非是獨屬於我的,兄弟,如果你想的話,你也是可以擁有他們的。】

  【擁有屬於你的那一份。】

  【所以,別這麼快就絕望。】

  【等待一下吧:只需要等待稍微一小會兒。】

  “……”

  “你在說什麼?”

  安格隆皺起了眉頭,他很難想象會有什麼寶物,能夠和自己在努凱里亞上的戰鬥兄弟們相比:僅僅是這個想法就讓他覺得褻瀆。

  而摩根並沒有回答他,阿瓦隆之主只是收回了視線,微笑著推開了面前的沉重門扉,伴隨著一次巨大的震動感,偌大的房間中就只剩下了皺起眉頭的安格隆。

  然後,虛無,再一次襲來了。

  在短暫的思考沒有結果後,安格隆也沒有繼續,他將自己的頭顱埋在了兩條胳臂之內,如同一尊沒有生氣的石像一般,就這麼坐在那裡,久久地靜寂無聲。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

  寶物?

  也許,只是他的血親,再有一次地安慰他罷了。

  ——————

  而在門外,阿瓦隆之主所能做的事情,明顯要更多一些。

  在她關上大門的那一刻,便有十幾個眼巴巴的腦袋瓜子,一窩蜂地湊到了蜘蛛女皇的面前,摩根能夠辨認出最前方的基爾,還有被擠到最後的卡恩和德雷格爾,至於中間那十幾張粗獷的面容,阿瓦隆之主也無法完全認清。

  這些戰犬都長得太糙了:遠遠沒有她的子嗣精細。

  原體揮了揮手,示意麵前的這些小傢伙保持安靜,然後將視線放在了最前方的基爾身上,摩根的面色稍顯嚴肅,於是,每一名戰犬的面色也變得不太美妙。

  【安格隆已經醒了。】

  只是第一句話,就引起了一陣低沉的歡呼。

  【但他的狀態很不好,就如同我們預料中的那樣,他現在應該比較抗拒與人交流,也會比較抗拒與你們見面:具體來說,他現在還沒有找到為帝皇以及整個人類帝國效力的理由,至於原因嘛,想必我就不用說出來了。】

  摩根勉力地笑了一下,她在有些壓抑的氣氛中,尋找了能夠扭轉局勢的因素:最終,她在站在隊伍最末尾的卡恩身上,看到了某種殘存的可能性。

  “我知道了,大人。”

  代理軍團長點了點頭,他頗為嚴肅地想摩根鞠了一躬,其身後的每一個戰犬也都在這樣做:對於第十二軍團的戰士來說,這是一個嚴肅到難以想象的禮節。

  “再一次,感謝您為我們的原體和我們的軍團,所做的一切。”

  基爾的面容是嚴肅的,摩根的話語並沒有打消他的鬥志。

  “至於我們的基因之父,我們會努力勸說他的:我們曾為了他的迴歸而等待了一百年,我們還有更多的耐心和時間,向他證明我們是配得上他的戰士,我們是不會畏懼任何失敗和挫折的。”

  【……祝你們好運。】

  摩根沒再說什麼,她在向每個人露出了簡單的告別微笑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阿瓦隆之主已經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了,她能為安格隆所做的一切,她能從安格隆這裡得到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了。

  雖然結果不算太好,但也絕對算不上太糟糕,只有有一種心餘不甘的遺憾罷了:而這種略帶不甘的遺憾,才是這個宇宙中的常態。

  至於接下來……

  就要看戰犬們自己了。

  ——————

  人類帝國,比安格隆想象的更無情,也更讓人厭煩。

  因為,就連他現在唯一擁有的寧靜,山之子都沒有享受太久,還不等摩根的馬靴踏地聲消失在走廊的轉角處,一聲深沉的撞擊就令基因原體不得不抬起頭來:只見一個孤獨的身影走了進來,這身影雖然遠沒有安格隆壯碩,卻也比普通的凡人要健壯得多得多。

  即使比起摩根來,這個身影也並沒有矮上多少:或者說,只能摸到安格隆胸膛的阿瓦隆之主,也許才是那個例外吧。

  這道健壯的身影明顯在敬畏著安格隆,他很快就將身後的鐵門關上,不敢打擾到房間中的寧靜,但是在他關上鐵門的前一刻,基因原體的視野依舊捕捉到了門縫處那十幾個相同的身影,正擠做一團,緊張無比的朝著房間裡觀望。

  安格隆沒有說話,他安靜地看著這個身影走下臺階,緩步且鄭重地向他靠近,山之子那死寂的表情讓來者的呼吸聲,都不敢太過於明顯,在他走到大約十步之外的,他如同戰士一樣地站直了身子,低沉的語氣裡,卻有著幾絲完全控制不住的顫抖。

  “吾主。”

  他說到。

  “我們終於等到您了:安格隆大人,我的原體,我們等了這一天很久了,您的軍團早已準備好迎接您來領導我們的這一刻。”

  “為了您的意志,我們願意赴湯蹈火到世界的終末。”

  “我是您的子嗣,你最忠誠的戰犬與利刃,我名……”

  “夠了!”

  原本,安格隆對他的話語還抱抱著幾絲好奇,但是一聽到這張口就來的服從和忠誠,山之子又迅速的感到了厭煩:這些所謂的他的子嗣,和努凱里亞上那些效忠於高階騎手們的僕從又有什麼區別?他們不過是一些更高階的僕人罷了,因為些許的改造或者洗腦,就可以隨便地向著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言之鑿鑿地宣誓著自己的忠誠和奉獻。

  這讓安格隆感到了噁心。

  他並沒有起身,也沒有狂怒到試圖撕碎這道聲音,沒有屠夫之釘的折磨,安格隆的本性其實並不是嗜殺,而且,他也已經失去了肆意屠殺的衝動感。

  基因原體只是轉了一個身,背對來人,他的聲音沉重如響雷,只是開口,就把十步之外的戰犬震得顫抖了起來。

  “離開。”

  安格隆說到。

  “離開這裡:我沒興趣傾聽你的誓言或者忠誠,我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離開這個房間,我不想在這裡看到你。”

  “大人……”

  那身影的呼吸都起了變化,他明顯沒有預想到這樣的情況,即使背對著他,原體都能夠敏銳地感覺到這個傢伙有多麼尷尬地佇立在原地:即使是這樣的責難,都沒有在他心中激起怒火,這反而令安格隆愈加的輕蔑了起來。

  戰犬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安格隆已經失去了耐心:利用了原體那與生俱來的卓越思維,山之子輕而易舉地就從那慷慨激昂的誓詞中找到了巨大的漏洞。

  “你不是說,願意遵守我下達的任何一個命令麼。”

  他的聲音響亮且諷刺。

  “怎麼,我的第一個命令,你就想當面違抗嗎?”

  “……”

  “出去,如果你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忠誠的話,那別來打擾我:你和房間外的任何人都別來打擾我,我不想見任何人。”

  “……”

  沉默籠罩了戰犬,而安格隆依舊沒有回頭,他還是像一座倒塌的石像般死寂,但他感覺到了他的話語所具有的威力:在一陣充斥著不甘與恥辱性的沉默後,戰犬的腳步聲緩緩地向大門靠近,其中的遲緩與斷斷續續的停頓,甚至在原體起的心中掀起了一抹憐憫。

  他聽到了戰犬不甘地推開了房門,消失在門外的聲音,也聽到了大門重新關上的那一刻,門外瞬間響起的嘈雜聲:但無論如何,他終於能夠安靜一會兒了。

  安格隆閉上了眼睛。

  “咔——”

  而就在下一秒,安格隆的想法無情的破碎了:只見又一名戰士毫不猶豫地推開了門,先行者的失敗顯然沒有打擊到他,比起穩健,他的腳步更加衝動,似乎就像是鬥士走向戰場一樣。

  安格隆依舊沒有回頭。

  對他來說,像這樣的傢伙無論再來多少個,結果都一樣。

  不用戰斧,不用拳頭,僅用簡單的話語和譏諷,山之子就能一個又一個擊退這些傢伙。

  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

  一脈相傳的可悲可笑。

  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

  難免讓人感到有些厭煩。

  第七個,第八個,第九個。

  “……”

  真是……夠了。

  終於,在第十一個戰犬站立在他身後,重複著那些本質上沒有變化的陳腔濫調的時候,久違的怒火襲上了安格隆的心頭,他迅速轉過身來,還不等戰犬瞳孔中的驚喜逝去,便狂怒的從手邊隨便地抓起了什麼東西:好像是一個小型的石制雕像,但依舊足以砸開那傢伙……

  ……

  不!

  他不能這樣了。

  在狂怒的最後一刻,理性稍稍迴歸了腦海,安格隆最終沒有將手中的雕像砸向這個瞳孔中殘存著驚喜與驚愕的傢伙,而是任憑石頭雕像貼著戰士的腦袋,在牆壁上碎得四分五裂。

  “我說,夠了!”

  他咆哮了一聲,這咆哮令所有人都在瑟瑟發抖。

  “滾出去,我不想見到你們!我也不想再聽到你們口中這些所謂的榮耀、忠誠和誓言了:我只想在這裡安安靜靜地待著,你們可以找其他的人來帶領你們的軍團,接受你們的效忠,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們這些缺乏本質的奴僕!”

  他咆哮著,儘管理智依舊在束縛著逝去的衝動,最終,原體的大手指向房門口的位置,他猙獰地注視並站起了身子,咧開了大嘴。

  “出去。”

  在這不可違抗的命令下,這名戰犬也只能失魂落魄地低了頭,緩緩的走了出去:在開門前,他心中的最後一次僥倖讓他扭頭,又看了一眼安格隆,卻發現他的基因之父恢復到原本的樣子,背對著大門的方向,對於大門外的一切事情,都毫不關心。

  他沒有傷害他。

  他也不想搭理他。

  安格隆再次閉上了眼睛。

  就這樣吧,用一次恐嚇來嚇退他們,就像在努凱里亞上,他的戰吼能夠喝退那些高階騎手手下的軟蛋一樣:他不在乎他們的想法,他只想好好地安靜一下,什麼都不去洗,用無知來對抗虛無。

  就像現在這樣。

  對,就像……

  “咔!!!”

  “……”

  “!!!”

  安格隆睜開了眼睛:他的瞳孔中終於有了幾絲血絲。

  開門的聲音,他並不陌生,但這一次,聲音格外的魯莽,比之前的所有都加起來都更勇敢:門外的開門者不可能沒有聽到原體剛才的怒吼,但是在看到前輩失敗地退了回來後,他完全是一秒鐘都沒有猶豫,就以空前的魯莽,或者說勇敢的方式,撞開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