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錘:以涅槃之名 作品

幕間:一位老兵的隨筆

  直到我們吃完了早飯,陸陸續續告退的時候,他還在抱著他那碗藜麥蘆筍鮮蝦紅西柚沙拉,一邊緩慢地咀嚼著,一邊深思。

  我對此並不奇怪:在最近的這些年裡,聆聽各種事情,並且露出思考的神態,似乎已經成為了康拉德閣下的常態了,而我們這些破曉者需要做的,就是在他思考的時候繞路而行。

  順便把那些拍照的凡人輔佐者們遣散了:當然,要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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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結束了早餐之後,我就開始領著我的兩個後輩,粗略的瞭解作為一名【杜拉罕】的奧義: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畢竟我們這些人在某種意義上,代表著基因原體的最後底牌和尊嚴保障,而原體的顏面,要遠遠比我們這些子嗣的性命更為重要。

  當然啦,這種話在私下裡說說就行了:如果在公共場合或者原體面前說的話,會被訓斥的,畢竟在那些負責軍團內部輿論氛圍的宣講軍士中,就專人有人盯著這種【低效的犧牲之言】。

  說到這裡我就想笑:那些能夠定期覲見原體的宣講軍士們,對於原體大人的崇拜之言,可是比我們還要過分的多了,他們甚至把原體的名字放在了帝皇之前。

  也就是我當初在競技場上沒能連守十場擂臺,敗給了那個服役了至少兩百年的老怪物,不然我高低也得搞個宣講軍士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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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對於成為一名真正的【杜拉罕】的講解中,我首先回答了新兵們的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麼在破曉者軍團中,凡人輔佐者們的地位能夠這麼高。

  不少新兵都有這個問題:雖然他們並不排斥和凡人輔佐者們保持良好關係,甚至成為朋友,但是在他們的內心裡,依舊會對此有著非常的困惑。

  畢竟,雖然極限戰士、火蜥蜴和帝皇之子們,同樣也會對他們的凡人抱有善意,但那種善意更像是某種保護心態與上位者的憐憫,而不像我們:破曉者軍團是發自內心地尊重每一名凡人輔佐者,我們對於凡人的善意,是一種近乎於平等的尊重。

  哪怕是放眼所有的阿斯塔特軍團,這種態度也是獨一份。

  所以,新兵們當然會對此有著迷惑的心態:這並不奇怪,畢竟在被那些宣講軍士教導之前,我其實也一直在好奇這個問題。

  而現在,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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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歸根結底,這種尊重只是源於一句話。”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我是這麼告訴他們的。

  “想必你們也都知道:因為某些未知的原因,破曉者軍團的人數會長期處於一個低迷的狀態,但偏偏我們的戰術講究靈活多變,以及立體式打擊,這就註定了我們的戰線往往會展得很開,並將大部分兵力集中在那些突破點上。”

  “因此,為了避免各個重兵集團被敵方各個擊破,我們就必須擁有一支強大的凡人輔助軍:他們要承擔起很多責任,從最基礎的填充與維持正面戰線,到實時跟進我們這些破曉者的進攻趨勢,保證實現不間斷打擊,都要涉及。”

  “這就決定了,我們的凡人輔助軍不能是像其他軍團的那樣,起到單純的填充甚至消耗的作用,他們要承擔起更多的責任,擁有更強的力量和主觀能動性,在軍團的戰術之中,這些身經百戰的凡人不會是消耗品,而是很重要的一環,甚至是戰術核心之一。”

  “沒有他們的幫助,即使我們的進攻能夠撕破敵軍的防線,也不可能迅速地殺死對手:就像針尖雖然比砍刀更為銳利,但是它在血鬥中肯定要讓位於後者。”

  “對於我們來說,這些凡人輔佐者們很重要,非常重要:而這才是我們尊重他們的最基礎原因,不是因為所謂的軍團文化和憐憫,而是因為他們本身擁有著力量,是靠著他們的自我拼搏與奉獻付出。”

  “沒有無緣無故的尊重。”

  “所以,尊重那些凡人輔助軍們吧,小傢伙們,他們值得我們發自內心的尊重,因為這是用他們自己的汗水、覺悟與鮮血換來的,阿瓦隆只是給他們提供了一個舞臺。”

  “一個放眼全銀河,恐怕也不會有第二家的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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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我的兩個後輩有沒有聽進去我的話,反正我當初可是花了好幾個月,才學會了尊重而不是憐憫這些凡人:而凡人輔佐者們顯然也更喜歡前者。

  我的第一個凡人朋友,就是在我真正學會了,要去如何尊重他的那一刻,才交到的。

  而直到在一場攻堅戰中,他和他的隊伍出乎我的預料,出現在了那個至關重要的位置上,讓整場戰鬥迅速結束的時候,我才真正瞭解了這句話的含義,也真正的確定了這句話對於軍團的好處。

  既然如此,我就要讓它繼續流傳下去,這是我的責任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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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帶著兩名後輩去軍團的十二號圖書館借書的時候,我又發現了名為康拉德的珍惜物種。

  這並沒有讓我吃驚:在康拉德的棲息範圍內,食堂和圖書館是他出沒最頻繁的兩個地方,他似乎對某種食堂的特色菜情有獨鍾,並且很喜歡圖書館那(對於他來說)的狹窄空間。

  有一段日子裡,他還堅持要把午飯帶進圖書館一起吃,導致我們每次見到他,都會發現那被汁水染髒的衣服:直到某一天,我們的原體大人很罕見的把康拉德閣下拖進了底層甲板。

  他們消失了一下午。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天晚些時候,康拉德閣下突然出現在了洗衣室內,並在驚恐的目光中借走了一個最大尺碼的堅硬木盆,一塊加長的洗衣板,還有五十人份的強力洗衣液。

  從那天開始,康拉德閣下的日常穿著堪稱清潔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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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即使像這樣的流言是非常有意思的,即使康拉德閣下依舊會向我微笑,打招呼,但我還是不可能像那些凡人一樣,以純粹的友好態度看著他。

  作為一名在刀尖上舔血了一百多年的老兵,我可以以我十三次從死亡線上的掙扎發誓:如今的康拉德—科茲,依舊是危險的。

  他的野蠻,他的嗜血,他那種深入骨髓的瘋狂,其實通通都沒有改變:只不過,在某種後天的引導與教育中,他似乎學會了認知與壓制這些本能的存在。

  他同時也學會了優雅:一種如同西裝暴徒般的優雅,表現為在日常的辛辣諷刺,嘲弄微笑,和在戰場上將敵人開膛破肚時,那些娓娓動聽的諾斯特拉莫式悼詞。

  簡單來說就是:他依舊是瘋狂的,但最起碼,他已經學會了控制自己的瘋狂,或者說,他選擇把自己瘋狂的一面,只展露給某些特定的人或者人群?

  我不想猜測那些倒黴蛋們的命運:這種被壓制的瘋狂,肯定會導致更可怕的爆發,康拉德在平日裡表現得越是冷靜與溫和,他在展露瘋狂時就越會可怕。

  但所幸,無論是破曉者,還是我們的凡人輔助軍,都不會是這位基因原體的目標。

  這是最大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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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眼見證過這位午夜幽魂在戰場上的表現的我,只會在內心裡為了我們的基因之母的強大力量而歡呼:歡呼她能夠壓制住這頭天生的野獸,讓他最起碼懂得在必要的時間裡,收斂起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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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有些時候,我也會想。

  也許:我們的基因之母其實能夠徹底地改變康拉德,讓他優雅的那一面徹底佔據上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優雅和瘋狂同時佔據著午夜幽魂,讓他成為一個更為矛盾與具體的存在。

  一個真實的……平常人?

  ……

  我們的原體究竟是無意的,還是蓄意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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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

  我沒資格去想這一點。

  我也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沒什麼興趣。

  畢竟,午夜幽魂只是過客。

  而摩根……

  才是破曉者軍團永恆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