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錘:以涅槃之名 作品

第218章 天鷹高懸

  “好吧好吧,我錯了。”

  愛德華在陰影中攤手,他的道歉是如此的沒有誠意,讓艾吉奧的眉頭繼續緊鎖著。

  “很好,現在我也是無所事事了的,我們怎麼辦?”

  “我記得C-3小隊就在我們的活動範圍之內,他們的任務似乎有一些超負荷了。”

  “……”

  “……”

  “一起?”

  “一起。”

  ——————

  “在提前開啟的電子戰的攻勢之下,我們在格拉斯頓母星沒能察覺到的時間裡,拔除了幾座最具有威脅性的空間站,而在對另外幾座空間站進行進攻的同時,我們開啟了對格拉斯頓地表的攻勢。”

  “第一波地表攻勢是由我們從瑞扎訂購的大量無人機,伴隨著我們的陸地潛行部隊所完成的,最優先的目標是各個主要虛空盾的發電機區域,中高級防空指揮中心,雷達站樞紐,以及防空控制指揮通訊體系,其主要目的是為了摧毀格拉斯頓軍隊的主要防禦手段,以及摧毀他們的一體化戰略防空體系。”

  “得益於我們在戰爭開始之前就對格拉斯頓進行了大量的滲透以及徹底的電子戰,早在我們的艦隊抵達之前,我們就摧毀了他們的通訊體系,這保證了我們的第一波攻勢沒有遭遇任何阻攔,在五分鐘內便摧毀了所有的防空中心,以及部分的發電機設備。”

  “為了做到這一點,我們在之前的兩次訪問團隊中,暗中塞入了大量的內務部戰士與凡人特工,尤其是在第一次訪問期間所潛入進去的內務部人員,成功在第二次訪問期間鼓動了大量的不滿民眾,造成了漫長的混亂,掩護了更多的我方力量潛入格拉斯頓。”

  “在戰鬥開始之前,我方潛伏在格拉斯頓的阿斯塔特戰士,數量已經超過了一千人,甚至在任務派遣上出現了人力的過度充裕。”

  “正是在這些戰士的努力奮戰之下,我們以最快速度完成了我們的第一目標,同時,對於剩餘空間站的爭奪也以勝利告終。”

  “至此,敵方能夠對我方艦隊造成威脅的,只剩下了寥寥無幾的防衛炮、多聯激光炮,以及小型導彈發射井,還有為數不多的超重型反艦導彈陣列,但是在我們的電子戰摧毀了敵艦通信網絡的前提下,這些無法發動聯合攻勢的防空火力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的威脅,我們的主力艦隊已經進入近地軌道,可以發動直接的軌道轟炸。”

  “如果這是一個純粹的異形世界的話,戰爭已經可以宣佈結束了。”

  “但是,這是一個人類世界,而且它最寶貴的資源就是完整的工業區與人口,因此,我們無法進行肆無忌憚的軌道轟炸,必須進行進一步的登陸作戰。”

  “至此,這場戰爭的第二步開始了。”

  ——————

  荒漠

  飛機。

  導彈。

  轟炸。

  不眠不休。

  士兵縮在他的戰壕裡,這個他以前從未指望過的土坑,反而成為了他現在唯一的依靠,因為那些惡魔的蜂群正在他頭頂上盤旋,任何高大的建築與堡壘都會成為它們首要的進攻目標,在無窮無盡的火力和那些發出呼嘯之聲的導彈的聯合攻勢下,灰飛煙滅,哪怕是最為頑固與高大的指揮堡壘在這樣的噩夢面前,沒有撐過一分鐘。

  是的,他很確定,因為他親眼看到的指揮堡壘是如何在十幾枚導彈的聯手攻擊下土崩瓦解的,因為他正是護衛地區防禦長官和首都派來的督察撤退到地堡之中的護衛人員之一,因為他此時此刻就待在地堡的門口,甚至能聽到地區防衛長官和督察在這棟老舊的建築裡面那激烈的爭吵之聲。

  他仔細聆聽這些爭吵,因為他渴望給自己找一些事情來做,讓他忘記天空之上那不斷呼嘯的死神之音,以及那些拖拽著漫長身影的無數閃電。

  從天幕剛剛開始墜入黑暗的時候,這些來自星辰之外的死亡就開始在蒼穹上不斷的閃現,隨之而來的是遠方的地平線上那從未斷絕過的爆炸聲響,以及那些巨大的防空武器陣列不堪重負的還擊,與接二連三所遭遇的悲慘命運。

  最開始的一個小時是最為難熬的,四面八方傳來的爆炸聲響和慘叫聲宛如地獄的召喚曲一般,甚至能把墳墓中的死人吵醒過來,僅剩的巨型防空炮在這一階段裡被屠殺得乾乾淨淨,每一秒都有幾十上百發致命的打擊在耳朵所能捕捉到的範圍內升騰。

  而在某個時間點,這些連環不斷的爆炸聲響突然偃旗息鼓了,只剩下數以千萬計的銀白蜂群劃過天幕時所留下的輕微摩擦聲,但是殺戮並沒有停止,來自空中和遠方的精確打擊仍在持續,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一直到午夜,並不密集的打擊從未斷絕,爆炸聲每隔幾秒鐘甚至幾分鐘才響一次,卻一直在敲打著倖存者們的心理防線。

  士兵瑟縮在自己的崗位上,他感受到身邊似乎有戰友的存在,但是他們行色匆匆,沒有一個停留下腳步,他們臉上的表情是與他同樣的恐懼與茫然。

  他抬起頭,他看到源源不斷的銀白色蜂群在他的頭頂拂過,他看到遠方龐大的火力陣列與他一起龜縮在僅剩的虛空盾中瑟瑟發抖,他看到不斷有軍官走進地堡,他聽到裡面的爭吵聲從未停歇,他看到一名又一名傳令官在不斷的低聲抱怨著,用人力跑向各條戰線,傳遞著一條又一條嶄新的命令。

  但他依舊是迷茫的。

  他不知道眼前的防線還剩下多少力量,在那些銀白色死神的威脅之下,他不敢隨意走動,甚至不敢望向戰壕拐角處的另一個角落。

  他甚至不知道這一條防線是否存在,因為就他在撤離到這裡的時候,曾親眼看到一枚拖拽著尾跡的導彈是如何精準的砸中一條完備的戰壕之中,讓成百上千名士兵在火焰中嚎叫著化為灰燼。

  他抬頭,他左顧右盼,他渴望著找到一個真正的戰友,但是所有人都在天空上那些無聲死神的催促下步履匆匆,瞳孔中寫滿了茫然與恐懼,似乎整個世界上只有他一人在抵抗那些不可名狀的對手。

  最終,他縮在了戰壕裡面。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陪伴他的只有那些機翼劃破天空的撕裂聲響,又或者是一枚導彈命中了遠方的另一個目標所掀起的氣浪。

  他甚至連一個真正的敵人都沒有看到,但他似乎又已經輸掉這場戰爭。

  那些天空上的死神對於他們這些陸地上的部隊似乎不感興趣,它們不斷的飛躍與追逐著,摧毀那些更具有價值的目標,他覺得在這些戰壕與堡壘之中,也許還藏匿著百萬人的軍隊,但是現在他們已經毫無用處可言了,他們沒有通訊,沒有命令,甚至沒有一個可以開槍的敵人,他們成為了一團又一團的聾子、瞎子,在空曠的戰壕中等待著自己的死刑宣告。

  戰爭什麼時候,成為了這個樣子?

  士兵咬著牙,顫抖著,撫摸自己的槍支。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地堡中的爭吵之聲上升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他聽到了防衛長官與督查在同時尖聲的咆哮著,命令著他走進去。

  他愣住了,知道那兩聲尖銳的命令清晰無比的傳來了第二遍的時候,他才有些茫然的端起了槍,走進了指揮室。

  而剛一推開門,他就看見兩位最高長官隔著一張凌亂無比的指揮桌,相互對峙著,那位首都來的督察在此時依然保持著一副高官子弟的做派,他抬起頭,用蔑視的眼神看向對面的防衛長官。

  防衛長官是士兵追隨了十多年的老長官,據說以前也是首都圈之中的大人物,不過在不肯行賄從而得罪了卡里特家族的某位大人物之後,才便貶到了這裡,一待就是十多年。

  “你這是叛國!”

  督察首先開口,他的聲音是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尖銳,這位公子哥像狗一樣的呲著牙,他的軍裝被改造過的,又像是一件軍裝,又像是一件禮服,顯得不倫不類,讓人想要發笑。

  “士兵,去通知控制室,把虛空盾打開。”

  防衛長官身著著一身樸素的軍服,他掃了一眼督察手中緊握的手槍,隨意的繞著那張指揮桌緩慢的走著,就彷彿現在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午後,而他再下達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命令。

  督察爆出了一句髒話,他的槍口轉而指向了士兵,隨後又指向了防衛長官,似乎在糾結要威脅哪一個人物。而就在這個時候,防衛長官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話。

  “你知道嗎?就在兩個小時之前,我抓住了通訊能夠短暫恢復的時機,發送一條信息,通報入侵者將在這裡進行大規模的登陸,這條信息並沒有發給臨時指揮中心,而是發給了距離我們最近的那幾個最強大的陸軍軍團。”

  “而與此同時,在他們能夠探測到的範圍裡面,敵人的艦隊的確在進行著最明顯的登陸行動,登陸的方位就是我負責的這片防區。”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什麼?”

  督察一時陷入了迷茫,他的槍口此時正習慣性的指向了一旁的士兵,甚至沒有看到士兵在悄悄的躲開。

  而且在這個時候,防衛長官猛地發難,撲向了距離他不到兩米遠的督查,他的動作敏捷到不像是一個垂暮的老人,在督察驚愕的眼光中,他沉默的一拳打翻了這個首都來的公子哥,槍聲奏響,打在燈泡上,讓整個房間突然變得忽明忽暗了起來。

  “意味著你個蠢貨的軍事學院是他媽的白上的。”

  士兵看到,在防衛長官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快意的笑容。

  “平坦地形,連綿不斷的行進車隊,幾萬輛坦克和裝甲車就那麼擠在一起,缺少足夠的防空手段和必要的掩護,而且敵人還他媽的具有完全的空中火力優勢!整個軌道都是他們的戰艦!整個天空都是他們的戰機和無人機!”

  “你猜猜,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在他們之中,能有一半活著到達這裡,那都是諸神在保佑你們這群蠢貨!”

  “也就是你們這群連基礎理論都他媽沒學會的傢伙,才會以為湊夠了一大群超重型戰爭引擎又或者是裝甲車什麼的,就能所向披靡,橫衝直撞了。”

  督察被打倒在地,他分外艱難的咳嗽著,瞳孔中含著讓人想要發笑的茫然,但是他並不妨礙他咬著嘴角,噴出了一口鮮血,發出狠厲的尖嘯。

  “你個蠢貨,你個叛國賊,你等著吧,元老院會處死你!還有你那群賤種一般的崽子!”

  “我的家人。”

  防衛長官發出一聲最為輕蔑的笑聲。

  “他們不用你來擔心。”

  緊說著,他就向著士兵伸出了手,雖然對眼前的局勢還是有著一些茫然,但是在十多年的服從與命令之下,士兵本能一般的將手中的槍械遞了過去,防衛長官熟練的裝上子彈,然後指向了終於覺察到一絲死亡危機的督查。

  “你這個……”

  “去你媽的吧,我只想保護好我的家人。”

  “而就在剛剛,他們已經來到了我的身邊,就在隔壁。”

  一聲清脆的槍響,在不大的房間內久久迴盪著,防衛長官看著督察被打爆的腦袋,他似乎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彷彿惋惜自己打破了堅守一輩子的某種執念。

  在將槍械扔到了一旁後,他慢慢地卸下了自己脖子上那個獨一無二的袖章,放到了桌子上。

  “一切如你所願,大人。”

  防衛長官向著士兵旁邊的陰影行禮,直到這個時候,士兵才愕然發現,他的身邊居然矗立著一位看起來足足有兩三米高的,渾身黑甲的戰士。

  “帝國會記住你的貢獻。”

  黑甲之人沒有多言,在一聲最為簡單的勉勵之後,他緩緩地拿起了那枚袖章。

  “我記得你的一位好友,似乎是主要巢都的守備司令?”

  防衛長官聞言,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是的,大人,他是和我同期的戰友,同樣受到了我的波及,他不願意做偽證舉證我,所以被從主力軍的指揮官被一腳踹到了那個冷板凳上等死。”

  “很好,我想知道,這東西能讓他相信我的話語嗎?”

  “你知道的,帝國所帶來的是仁慈與安全,我們不願意讓更多的鮮血流淌,巢都之中的所有人,在這場戰鬥中都是無辜的。”

  士兵看到防衛長官的眼瞳中閃過了一絲光芒。

  “我可以保證,大人,這足以讓他想清楚一切的,請您務必要這麼做!你說的沒錯,那些人民都是無辜的,我們早就已經受夠了卡里特家族或者其他家族的統治!”

  “很好。”

  黑甲的戰士沒有再說話,他很快就再次消失在陰影之中,士兵有些不信邪看著那股陰影,甚至往裡面摸索幾下,就再也沒有看到那個再明顯不過的黑甲戰士。

  這個時候,防衛長官的聲音再次傳來了。

  “去吧,去傳達我的命令,命令他們把虛空盾降下來,這是提前已經敲定好的信號,這場戰爭現在已經和我們沒有關係了。”

  “我們戰敗了。”

  “真是幸運,不是麼。”

  士兵沒有回答,但是他離開的步伐卻變得輕快,他走到了控制室之中,在一片嘆息與沉默的歡樂之中,下達了那個命令,然後一步步的走出了地堡。

  他再一次站在地堡的門口,從他的戰壕中探出頭來,那些銀白色的死神依舊在成群結隊地在他的頭頂掠過,但這一刻,他才真正的看清,他們原來在如此遙遠的高空之上,遙遠到似乎存在於另一個世界之中。

  在他的視野之中,捲起了陣陣的黃沙,將遠方地平線染成了一種詭異的紫銅色,他側耳傾聽,卻在那些飄渺的黃沙中,聽到了一種宛如夏日悶雷一般的沉重響聲。

  他仔細的辨認著,最終,他在那悶雷一般的聲音中,聽到了無數的裝甲引擎四分五裂,聽到了成群結隊的大軍轟然瓦解的可悲可嘆之音,在那地平線上,在那遙遠的悶雷之中,似乎有著一場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