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濟 作品

第 58 章 美色動人。(修改...

 翠茫青山映照,四大道宗的飛舟如雲密佈。

 金光、玉光、劍光交相輝映,宛如天降星河。

 道宗數萬名弟子齊聚一堂,齊齊仰望著夜空中偌大的巨幕。

 方才,李蘭修輕而易舉突破陰玄子陣法,無數道驚詫的聲音從人群裡爆發。

 “如此厲害的法寶……他是從何處得來?”

 “此等法寶若在我們流雲宗,我們的陣法豈不是如虎添翼?”

 “他是哪個宗派的?面對紅教的兩位護法,不卑不亢,此等氣度,倒是個人物……”

 重玄宗的弟子一臉驕傲地告訴身旁道友,“他是我們宗門的人,李蘭修,你們沒聽過嗎?”

 現在道宗弟子都未聽過這個名字,但很快,就在今日,這個名字將無人不曉。

 夜色濃重,濃霧瀰漫的山頭,李玄貞手中舉著一塊照明石,尋覓下山出路。

 他與李蘭修一行人前後腳來到白塔寺,韓潛帶著凌雲劍宗的弟子跟隨李蘭修上山,他落在後面跟上山。

 隨著巨佛誦經聲響起,他迷失在六道蓮臺陣。

 不遠處,濃霧裡隱約透出一道身影。

 李玄貞拔出佩劍,見到一張熟悉臉,他稍稍放下心,“原來是無極大師,你也迷失在濃霧裡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無極神色恬定淡然,一身血紅僧衣,彷彿是大喜的婚服,脖頸戴著一串白色念珠,慘白的念珠質感像骨頭,透出幾分詭異氣息。

 無極置若無聞地走過他身旁,視若無睹,走在濃霧裡輕車熟路。

 李玄貞頓一下,疾步跟上去,寸步不離地跟著無極,“大師為何不言語?”

 無極走到一間燈火通明的佛堂前。

 大雄寶殿裡坐著釋迦牟尼的佛像,佛祖慈悲低眉坐在蓮花臺上,身前供桌亮著一盞盞火燭。

 李蘭修坐在佛像下的蒲團,等得百無聊賴,手中擺弄著一個鬼氣森森的木雕娃娃。

 無極邁進殿門,打量他一遍問道:“殘月說你要見我?”

 李蘭修抬起眼瞥他一眼,反問道:“不是你想見我麼?”

 無極笑意更深幾分,點點頭道:“你將幻姬哄得神魂顛倒,陰玄子也讓你氣得夠嗆,你還敢責罵殘月……”

 李玄貞跟著無極走進門,聽到這幾個名字,臉色頓時發白,這都是紅教的護法的名字。

 “快走!無極是紅教的教主!”

 說罷,他轉頭向著殿外奔去,就在即將到達門口的一瞬間——金色水波紋從天而降,嚴絲合縫地擋在門口。

 波紋像一幕雨簾流動,暗金色經文忽隱忽現,佛堂裡形成一道銅牆鐵壁的結界。

 李玄貞臉色蒼白如紙,進退兩難地立在門口。

 紅教的教主,修真界傳說中的人物,沒有人知曉他的修為,只知曉從未有道宗的人能在他手底下活命,手段之狠辣,為人之變態,無人能及。

 一個將屠城當作家常便飯的人物,一個殺修士如同烹宰豬狗的人物,任誰見到他,能不害怕呢?

 山下,道宗弟子們盯著巨幕,聽到那幾個名字,一片波瀾起伏的譁然。

 隨著李玄貞指出無極身份,驚呼聲如同海嘯一般在廣場翻騰。

 “這、這就是紅教的教主?”

 “他手段殘忍,從不留活口,這兩位道友凶多吉少……”

 “紅教的教主不是從來不露面嗎?他為何會出現在巨幕裡?難不成他不知這裡有‘通天眼’?”

 “東川真君不在此,誰也救不了這兩位道友。”

 一時間眾說紛紜,但所有人心中都明白,紅教的教主出現在此,佛堂裡的兩位道宗弟子,絕不能活下來。

 重玄宗弟子們臉色焦急,方才李蘭修過關斬將,為重玄宗大出風頭,人人臉上都有光。

 現在竟然遇到紅教的教主,人人都為李蘭修的安危擔憂。

 凌雲劍宗的紫抹額青年,按住幾位要衝上山營救同宗弟子的人,“玄貞師兄一定不願見到你們為救他喪命於此,都給我冷靜!”

 李玄貞在道宗裡小有名氣,遇上紅教的教主,他都不能活命,何況眾弟子從未聽聞過的李蘭修呢?

 “可惜了,以這位重玄宗弟子的風度和氣度,若能活下來,日後必然是位人物。”

 “我只希望這妖僧能給道友一個痛快,莫要折煞他們……”

 此刻佛堂裡,無極目光掃一遍鎮定自若的李蘭修,走近幾步問道:“你不怕我?”

 李蘭修屈膝坐在蒲團上,姿態隨意招招手,無極俯下身到他身邊,側耳傾聽,他才說道:“我為何要怕你?”

 無極微微一怔,反倒被他問住了,他自認所做的事情皆是人之常情,並無可怕之處。

 只是世人與道宗對他和紅教有偏見。

 他輕輕地點頭,瞧著李蘭修剔透漂亮的雙眼,“你說得有理,你不該怕我,你是通透的人。”

 李蘭修眼波在他俊逸的臉掃一遍,收回目光輕輕地一笑。

 離得很近,他輕悠悠的笑聲沁在無極的耳朵裡,彷彿柔軟羽毛拂過耳蝸,教人骨軟筋酥,心猿意馬。

 無極無慾無求,從未向人解釋過所作所為,此刻鬼使神差地說道:“人人皆以為我嗜殺成性,十惡不赦,可佛說眾生平等,人殺豬宰牛,豈不是嗜殺?”

 “人宰殺牲畜,我宰殺人,這難道不是眾生平等?”

 無極緊盯著他的雙眼,似乎在等待他的認可,“佛陀曾說‘若眾生陷於苦海,無盡輪迴,則需大願力拔度,使其超脫,歸於淨土’,我超度過數十萬的生靈……”

 “豈不是功德無量?”

 李蘭修突然明白了,眼前是位正兒八經的瘋子。

 世間本就無眾生平等,若無極真的認為眾生平等,為何屠殺普通人,而不去屠殺修士?

 還不是因為凡夫俗子面對紅教毫無還手之力,但屠殺修士立即會引起名門道宗的注意,紅教討不到好處。

 他敷衍道:“嗯,有道理。”

 無極露出幾絲微笑,手指落在他面具一角,摩挲著冷硬麵具,“我們情投意合,若你相貌醜陋也無妨。”

 李蘭修向後一仰,後背倚靠在供桌,下巴微微地揚起,顎下隱秘的鮮豔傷痕在雪白細膩皮膚裡清晰分明。

 “你想看我的臉?”

 問得不經意,似乎完全不當一回事。

 無極聽到他的傳音,含笑點點頭。

 笑他這幅要談條件架勢,彷彿他的臉很金貴,若想見他的臉,必須得刨出一顆真心才能見到。

 李蘭修傳音給他,漫不經意地念道:“你殺個人證明你的誠心,我會考慮給你看我的臉。”

 佛堂裡能殺的人只有一個。

 無極瞧著他打量幾秒,傳回去問道:“他說你長得醜陋,你就要他的命?”

 “嗯?他說我長得醜陋?”

 “……你不知曉?毫無理由要殺人?”

 “不行麼?”

 無極再次被他問得一怔,真心實意地評價:“心腸歹毒,喜怒不定——你倒是跟我很配。”

 李蘭修也不催他,輕描淡寫地望著他。

 無極不由得一笑,轉過身走向李玄貞。

 李玄貞方才一直在聽李蘭修與無極的對談,沒想到李蘭修膽量如此大。

 聽到背後靠近的腳步聲,他閉上雙目深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握緊手中的佩劍,準備反擊。

 面朝無極的一瞬間,一隻羸弱的手向他伸過來,他忽然覺得全身一涼,滴答滴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滴答——滴答——

 是什麼聲音在響?李玄貞茫然抬起頭。

 無極手中握著一顆烏黑的心臟,血肉透出黑紅,剛出爐的經脈一張一縮,怦然勃動著。

 血一滴一滴落在地面。

 李玄貞緩緩垂下眼,胸口空蕩蕩的一個血洞,他下意識摸向胸口,摸到一手溼熱黏稠的血,雙眸驀然地瞪大,滿是錯愕地盯著無極。

 李蘭修站起身來,單手解開勾在腦後金勾,拎起面具,隨手撂在桌案。

 烏黑的墨髮挽起束在精緻的發冠,幾縷飄動髮絲戳在鮮豔的唇邊,微微翹起的唇角很尖,仿若見血的利刃。

 他有一張被蒼天過分偏愛的臉,白得仿若最純淨的雪,眼眸濃墨一點的黑,眉眼相互輝映,豔麗的美到了極致。

 山下,方才議論紛紛的道宗弟子突然陷入寧靜。

 寧靜長達三四秒,彷彿眾人同時向蒼天得意之筆致敬。

 緊接著,人群裡爆發出比紅教教主出現時還要高的浪潮,交頭接耳詢問他的名字,他的宗派,他是天上不沾凡塵神仙,還是挖人心肝的鬼魅。

 “李蘭修”這三個字很快傳遍每個人的嘴裡。

 無數的人反覆咀嚼著他的名字,彷彿唇齒留香,戀戀不捨。

 李玄貞目光落在他臉上,身子重重栽倒在地,他直勾勾盯著李蘭修,不肯挪開目光,手中費力掐出法訣,減緩生機逝去的速度。

 “你……記不記得我?”

 他氣若游絲地問道。

 無極轉過身的瞬間,無慾無求的雙眸瞬時雪亮,像釘子似的黏在李蘭修臉上。

 李蘭修走到他身邊,歪過頭瞧著李玄貞,“你在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