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濟 作品

第 43 章 夢仙城。

 第四十三章

 紅教在西昭東嶽兩國犯下的惡行,不日傳遍九州大陸,天下百姓人心惶惶,紅教的魔修神通廣大,屠城只在談笑之間,百姓只能寄希望於道宗。

 凌雲劍宗身為天下第一道宗,此事當仁不讓,當日便向大大小小的宗門發出召集令,號召道宗修士前往各個城鎮,安定人心,守衛一方百姓平安。

 重玄宗內外門萬名弟子,只留近千人駐守宗門,其餘由峰主分配到九州大陸的城鎮。

 李蘭修分配到東嶽國的夢仙城,乃是東嶽國最繁華的城市之一,與凌雲劍宗與流雲宗、玉女宗的弟子一同駐守夢仙城。

 楚越當然是跟他在一起,李延壁可捨不得他一人獨自冒險。

 事關重大,兩人乘坐宗門的飛舟,幾日之後便到達夢仙城。

 自打屠城的消息傳到夢仙城,夢仙城陷入一片惶恐,同處在東嶽國,相隔不遠的城鎮尚有親朋好友,一夜之間皆死於非命,血氣沖天,從那邊流來的河水都是紅的,足以想象城中慘狀。

 城中狂風暴雨大作,長街兩側店鋪門窗緊閉,偶有幾家店鋪開著門,簷下的紅燈籠在狂風暴雨裡悽慘搖曳。

 披著斗篷的官兵成群結隊,黑壓壓地在城中巡邏,遇到路過的行人,一把抓住嚴厲地審問,行人嚇得臉色蒼白,官兵亦是驚弓之鳥。

 一家開門的茶肆裡坐著幾位修士。

 首座的青年挺拔幹練,白衣如雪,袖口滾著紫邊,背後負著一把紫劍,在他身側跟著同樣裝束的人,皆是凌雲劍宗的弟子。

 青年神色凜然說道:“金月城是第一個遭遇紅教毒手的,我們曾去金月城查探過,房屋皆空,白骨盈丘,堪稱人間煉獄。”

 他對面坐著一個少年,相比較起凌雲劍宗,這位少年的裝束華麗尊貴,錦袍白玉冠,長得丰神俊秀,眉宇之間有幾分倨傲。

 他輕嗤一聲,冷笑著說道:“這幫紅教的畜生,只敢欺負凡夫俗子,沒遇上我們流雲宗,否則叫他們有來無回。”

 “江琢小友所言甚是。”青年摁住旁邊凌雲劍宗弟子的肩膀。

 那弟子本想說凌雲劍宗才是天下第一,哪輪得到排第二的流雲宗,話未出口便被制止。

 江琢坐起身來望向門外,“李道兄為何還未回來?”

 青年笑笑答:“小友再等等,我家師弟宅心仁厚,許是遇到過路的可憐人,又耽擱了他的時間。”

 江琢站起身走到門口,身後兩個僕從抬起椅子到門口,他施施然地坐下,瞧著狂風驟雨等人。

 青年身邊的弟子不服氣,傳音問道:“韓師兄,他是什麼人?”

 “江琢啊。”韓潛輕笑著回應,見那弟子迷惑不解,再次說道:“四海商會,江家。”

 四海商會大名鼎鼎,弟子恍然大悟,震驚地道:“他是四海商會的江家人?”

 韓潛意味悠長一笑,望向江琢道:“豈止,他是江家的少主。”

 “難怪師兄要讓著他。”弟子明白點點頭,好奇地問道:“他跟李師弟又是什麼關係?”

 韓潛思索著道:“我也不清楚,只聽聞李師弟提到過,江琢崇敬李師弟的劍術,我看嘛……不盡然。”

 “師兄為何如此說?”

 “李氏一脈的劍術赫赫有名,最出名的便是重玄宗那位李峰主,李師弟的劍術遠不及他的伯父,江琢為何不崇敬李峰主?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弟子若有所思地點頭,“在乎於李師弟。”

 韓潛拍拍他的肩膀,很贊同他的看法。

 暴雨越下越大,噼裡啪啦的雨聲響徹天地之間,灰濛濛不見光陰,許久之後一位青年從雨中走來,生得容貌周正,衣不沾水,徐徐走進茶肆。

 江琢見到他面
 

露微笑,迎上前說道:“玄貞道兄,好久不見。”

 李玄貞面色持重地點頭,“原來是江琢小友,流雲宗派你駐守夢仙城,我們真是有緣。”

 “不是我們宗門派我,是我自己要來夢仙城的。”

 江琢說道這裡,神色一頓,眉目之間有戾氣鬱色。

 “你是為了玄貞而來?”韓潛若無其事打聽道。

 李玄貞露出幾絲微笑,瞧著江琢問道:“你是為我而來?”

 江琢搖搖頭,走入茶肆裡面落座,“不是。”

 李玄貞似乎已經猜到,神情流露出幾分厭惡。

 江琢沉默須臾,一臉不爽地道:“你們應當聽聞過,我的堂兄江九思,為見一個男人的真容,不忠不義,被師尊逐出師門。”

 韓潛點點頭,這件事傳得風生水起,無人不知,“似乎是叫李蘭修,成日戴著一副鬼面具。”

 “我堂兄為他何止是不忠不義?”江琢頓一下,雙拳緊緊攥住,神色驟然冷冽,“還為他在紫臺峰跪了三天三夜,只求拜入李延壁門下,以後好跟李蘭修關係親近。”

 這個韓潛沒聽過,好奇地打聽道:“那李峰主收他為徒了麼?”

 江琢不情願點頭,盯著門外眼神幽冷,“我堂兄是何等矜高冷傲的人,竟被李蘭修害到如此境地,淪為江家之恥,我此次前來為守護夢仙城,也為瞧瞧他到底是個什麼貨色,能令我堂兄為他如此癲狂。”

 “我聽聞……江九思是自願的,只為求見李蘭修的真容。”韓潛輕聲勸服道。

 江琢看向他,一字一句地冷道:“堂兄見過美人無數,為何只為他癲狂?定是他有意猶抱琵琶半遮面,吊足堂兄的胃口,堂兄平生最好美人,被他誆騙倒也合理。”

 一直沒說話的李玄貞輕咳幾聲,悠悠坐下起來我跟蘭修頗有淵源。”

 “嗯?你們見過?”江琢問道。

 李玄貞似笑非笑地說:“幼年曾見過一面,族人將我送到紫臺峰,希望我能隨李峰主修行,蘭修整日欺辱我,冬日不准我燒炭,扒了我衣服,弄溼我的被褥,想盡辦法折磨我。”

 韓潛皺起眉頭,拍拍他的手臂安慰,“名門之後竟如此惡毒,師弟你受苦了。”

 江琢微微點頭,眼中的寒意更甚。

 李玄貞一頓,手指擦過顎下的一塊皮膚,冷冷笑道:“後來他惹急了我,我夾著一塊燒紅的碳燙了他這裡,嚇得他當場尿褲子,以後見到我跟老鼠見貓似的夾著尾巴跑。”

 “所以……你才來了凌雲劍宗。”韓潛很快想明白箇中緣由,李蘭修能如此作威作福,必然有個嬌慣的爹,此事之後,爹豈能容得下李玄貞?

 李玄貞點了點頭,看向江琢說道:“他從小便戴著一副面具,倒不是為吊你堂兄的胃口,只是因為他面目醜陋,見不得人。”

 江琢嗤笑一聲,嘲弄地說道:“面目醜陋,心腸歹毒,倒是表裡如一。”

 韓潛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江九思並不是愚人,李蘭修當真因面目醜陋才戴著面具?”

 “我能騙你們?”

 李玄貞神色認真,一五一十地說道:“我伯父李延壁親口告訴我的,蘭修被一場火毀了容,從此才戴上面具,伯父乃是天下第一的正人君子,他會說謊騙我?”

 韓潛苦笑一下,瞧著江琢說:“此人真是表裡如一,江九思可惜了。”

 江琢眼中透出幾分世家貴公子的狠厲之色。

 若李蘭修是個美人,江九思為求見真容付出一切,倒也能算得一段風流佳話。

 但他若真如李玄貞所言面目醜陋,那江九思豈不就是個傻子麼?

 幾人正說著話,從大雨裡跑來烏壓壓一行人,大街開門的店鋪少之又少,那行人冒雨奔著茶肆跑過
 

來。

 大約有二三十人,身上穿著帶補丁的短打,男子都沒披蓑衣,淋得跟落湯雞似的,唯有幾件蓑衣披在抱孩子的婦女身上,一進門,怯生生地躲在自家男人背後,露出眼睛張望幾人。

 看著像附近村子裡逃難進城的,紅教可嚇壞了東嶽國人,城裡尚有官兵守衛,鄉下什麼都沒有。

 農夫警惕地對幾人避而遠之,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以修道者的耳力,他們所說話的一字不落地聽進幾人的耳裡。

 “這些修行者平時說得好聽,什麼心懷天下,結果真正有難的時候,一個個都躲起來了。”

 “我全家人都沒了,要不是我不在家,我也死了,他們都去哪兒了?”

 “現在事情鬧大了,他們才來,說什麼安撫百姓,誰信啊?”

 韓潛和李玄貞等人聽到這些話,臉色都有些難看,他們平時高高在上,宗門裡天之驕子,哪裡受過這種質疑?

 江琢示意隨從送一壺熱茶過去,平心靜氣地說:“紅教神出鬼沒,蹤跡難尋,我們並非坐視不管,若是遇到一定會管。”

 農夫們臉色發白,才明白他們聽得見。

 那個死全家的索性不管了,衝出來指著江琢的鼻子,“你們不是仙法亨通嗎?若是連一方平安都不能守護,你們修的什麼道?”

 韓潛見勢不妙,連忙起身想要安撫,“各位父老鄉親,我們也是為守護平安,才來到這裡,請相信我們,一定會盡全力保衛夢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