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石榴
黑暗使得視覺暫時變得模糊,其他的感官則被一再放大。
江知羽的指尖非常軟,皮膚溫潤細膩,體溫偏涼一些,碰上來的時候勁很小。
他做得輕快又精準,如貓科動物捕獵,出手得行雲流水,之後食指劃過戚述的掌心,動作又忽然變得迂迴。
緩慢,清晰,足夠讓人回過神來,意識到江知羽在做什麼。
江知羽抬起桃花眼,安靜地看著戚述側臉,在嚴實衣釦之上,男人的喉結滾動了一個來回。
明明他們並沒有對視,戚述卻有一種強烈的感覺。
在這個僅有彼此的通道處,沒人可以見證的角度,江知羽笑了。
不遠處傳來嚴肅流利的報幕,緊跟著浪潮般的鼓掌,他們並肩往後臺走去,耳邊的聲音如海水退去。
眼前亮了起來,在主辦的工作人員過來招呼之前,江知羽已經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
剛才種種虛無縹緲,輕柔得難以握緊,就好像手裡被吹了一口氣。
“戚先生,江先生,往這邊走。”工作人員妥帖地問,“你們要咖啡還是茶?”
江知羽記得戚述耐得住苦,想說喝冰美式就好,但戚述搶先回應,表示要兩杯拿鐵。
在休息室落座,工作人員很快端來飲料,江知羽嚐了一口,榛果糖漿的味道濃郁香甜。
……他是在迎合我嗎?
江知羽垂下眼,心想,他們選不一樣的也很正常,學人精,非要與自己喝同款。
“我的底稿你有沒有看完?內容涉及大宗和股指,你現在空的話,可以搜一下昨晚doc*公佈的通脹指標。”戚述道。
江知羽點點頭:“我已經打好了框架,早上剛聽了財經報,這數字和華爾街預計的差不多。”
房間內擺有一臺轉播設備,可以實時看到臺前的情況,待在這裡如同掌控全場。
江知羽頭一回來這種地方,往常若是參會,要麼縮在同傳箱裡,要麼跟隨客戶坐在前排。
今天松晟是受邀來做現場訪談,併為之後的投資者大會做信息披露。
論壇做全球直播,主辦提前給過探討範圍,戚述也寫好了大致的關鍵點。
直播形式的交流沒有修改餘地,很考驗口才功底,詞不達意就容易發酵事端,他們出於謹慎,由自帶的專家負責翻譯這一塊發言。
這場面看似苛刻緊繃,但江知羽隔三差五就要應付類似需求,對此已然駕輕就熟。
並且,甲方配合度很高,前期資料明確充分,戚述臨場不會遲疑,邏輯連貫縝密,對江知羽來說非常有利。
陪戚述上臺之後,江知羽全程輕鬆,整個過程節奏很穩。
有蒲音的同事也在這裡趕場,看到江知羽露臉了,拍照在微信裡發給他。
江知羽回到幕後打開手機,就收穫一張照片,以及一句批註。
[好拉風。]
江知羽頓了頓,點開同事發來的圖片,準備欣賞一下自己的高光時刻。
然而,同事沒有拍他和身後展板,鏡頭裡居然滿是自己與戚述。
江知羽:“。”
他茫然:[這是給我的留念嗎?]
同事:[對啊對啊,人生難得幾回耍帥。]
江知羽憤恨:[我怎麼覺得這構圖像是男同結婚呢???]
同事察覺自己關注點不太對,很愧疚地及時抱歉。
[斯密馬塞,旁邊的姑娘也在拍你們,一個沒忍住就跟風了。]
他補充:[對了,平時看你很高挑,今天坐戚述旁邊,視覺上突然小了一圈誒!!]
江知羽感到無語,繼而又看了看屏幕。
其實他模樣依舊修長,只是戚述定
期鍛鍊,身形很明朗,襯得自己有些單薄。
客觀來說,這個畫面賞心悅目,一個英俊一個秀美,各自氣場都不弱勢。
不過同事身為直男,有著莫名其妙的勝負欲,對江知羽寄予厚望。
[你多吃點啊,舉個鐵喝點蛋白粉,壓過旁邊這個。]
江知羽不由地放慢腳步,瞥了瞥戚述的肩膀,再瞧了瞧自己的胳膊。
壓不過,也沒這種興趣,以他的視角,對方的線條只適合環著或者靠著。
“你在看什麼?”戚述扭過頭。
江知羽說:“沒別的,這裡離我們會場近,待會兒我去看一眼箱子搭好了沒有,同傳設備都該進場調試了。”
前一陣他難以接受戚述的存在,終究是泡了客戶的老闆,荒謬得難免有些恍惚。
但江知羽狀態調整得很快,他做事一直風風火火,自我意識格外強烈,迴避問題不是他的風格。
既然戚述有本事繼續和他見面,那自己怎麼不敢應聲?江知羽抱著胳膊,與人有來有往地交流。
“我也去。”戚述道,“旁邊松晟買了一塊地,還沒有投入使用,我順路看看他們綠化做得怎麼樣。”
江知羽提議了一部分交傳改成同傳,這需要緊急建幾個翻譯箱,以供譯員到時候在那裡工作。
場地已經準備好了,他趕得很巧,核對了下窗口視野。
“板材隔音怎麼樣?這裡的麥克風很敏感,怕收音太雜。”江知羽敲了敲壁面,不太確定。
然後他關上門,示意戚述在外面說幾句話,看看自己能不能聽清楚。
戚述突然成為他助理:“可以聽到嗎?”
江知羽心滿意足:“聽不見,哇,這個效果還不錯。”
緊接著,他示意戚述大點聲:“你再隨便說幾句呢?”
戚述道:“江老師,江總監,江前輩?”
他的音量有所提高,江知羽其實能聽到了,卻裝作耳聾,讓戚述繼續恭維自己。
戚述又不是傻,嗤笑:“誰啊,摸完我的手就當沒事人,耍流氓也要負責任吧?”
話音落下,江知羽鑽了出來。
他信口雌黃:“當時太黑了沒看清,我是想幫你拿手機呢。”
戚述道:“那你是又要掀篇嗎?”
被當面招惹,江知羽道:“掀哪門子的篇?你當我心眼這麼大,真能純粹把你當領導?”
戚述望向他的眼睛,看見一片澄澈:“除了領導,還有騙子?”
“就你這種以身犯險的玩法,想做騙子不太行啊,人家都怕被抓住,比你膽子小多了。”江知羽道。
他這麼說著,眼神直白地審視著戚述。
“每次看到你衣冠齊楚,我確實很不適應,躲你幾次就冒犯你了嗎?”江知羽道,“你要是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豈不是要告騷擾?”
他隨身拿著速記本,這時朝戚述略微側過去,用彼此才能聽清的聲音講著話。
這時,江知羽一邊訴說,一邊用書脊敲了敲戚述的肩頭。
“戚先生穿正裝很合襯,但在我這裡效果有些不對勁,這很容易讓我回憶你一絲i不掛的時候。”
感覺到戚述的呼吸屏了一瞬,江知羽得逞地扯了扯嘴角。
本來沒打算和人添堵,這並非自己主動扯出話頭,戚述當他避之不及,他向人逼近一步。
反正雙方都聊到這裡了,他有些挑釁地朝戚述討教。
江知羽道:“首席,要不然你來說說吧,你覺得我怎麼老老實實做你合作伙伴?”
戚述垂眼瞧他:“你亂過陣腳,也提防過我,但從頭到尾的確沒有老實過。”
江知羽收回本子,捧在身前恢
復了矜持模樣,甚至顯得有幾分溫順。
而他說話卻肆無忌憚:“反正你怎麼睡我的我是忘不掉,如果不想引火上身,建議你自己守點規矩。”
這裡是會展中心,說到底是工作的地方,他往外離遠了兩步,與戚述保持著社交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