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翎 作品

第 116 章 “接下來的事都交...


“在寫狀書。”賀枕書平靜地接過話頭。

他恰好寫完了最後一個字,擱下筆,對雙福道:“你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我就好。”

雙福低低應了聲,轉頭出了屋子。

房門被重新合上,裴長臨俯下身來,沒去看桌上的狀書,而是先將人摟進了懷裡:“還好嗎?”

賀枕書默不作聲。

原先的平靜表象彷彿因對方這個動作而產生了些許裂痕,他把腦袋埋進裴長臨懷裡,用力抓著裴長臨的衣襟,呼吸急促,微微發顫。

裴長臨無聲地嘆了口氣,沒有再問。

他在賀枕書身邊坐下,重新將人抱了滿懷,手掌輕輕撫過對方消瘦的脊背,一言不發。

半晌,對方終於抬起頭來。

小夫郎眼眶發紅,但終究沒有落下淚來,聲音維持著冷靜:“你累不累呀?”

裴長臨:“怎麼?”

賀枕書:“想讓你陪我去個地方。”

賀枕書想去的,是徐家。

裴長臨陪著賀枕書去過好幾回徐家的書肆,但真正拜訪徐府,還是頭一回。

徐家在城中算是富賈之家,府邸修建得氣派,不比鍾府差多少。二人向門房表明了身份,還沒等多久,那位徐家小少爺便急匆匆迎了出來。

“阿書,你怎麼來了!”徐承志面對賀枕書時永遠神采飛揚,雖然那神采在看見他身旁的裴長臨後,就明顯淡了幾分。

他迎著二人往府裡走,繼續道:“我還打算過幾日去找你呢,沒想到你先來了。”

賀枕書低低應了聲,沒有搭話。

他神情還算平靜,眉宇間卻明顯沒什麼精神,臉色也有些憔悴。自打在府城重逢之後,徐承志還沒見過賀枕書這副模樣,擔憂地看了他好幾眼,沒再多言。

徐承志領著二人進了會客的堂屋,將上來奉茶的家僕趕了出去,親自給賀枕書倒茶。

“聽我爹說,安遠縣的張老闆被抓了,還是因為你家的事。”他給二人都斟了茶,才去主位坐下,憤憤道,“我就知道那個姓張的不是什麼好東西,果然是他陷害!”

賀枕書抬眼看向他。

徐承志與他對視,眨了眨眼:“怎、怎麼了?”

“你真的相信,事情是張老闆乾的?”賀枕書道。

徐承志露出疑惑的神情:“不是嗎?可是縣衙那邊……”

這個案子縣衙尚未公開審理,就算在安遠縣,也沒有太多人知道實情。但徐家畢竟是書商,同行間小道消息傳得快,所以知曉得更早一些。

賀枕書嘆了口氣:“那你知道,縣衙為什麼忽然開始調查這樁案子嗎?”

徐承志搖搖頭。

事到如今,這件事已經沒有任何保密的必要。賀枕書將縣令來請裴長臨去興修水壩,裴長臨順勢威脅,要求對方重申舊案的事如實

告訴了徐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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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初調查了那麼久,都沒能抓到張老闆任何把柄,他們不到半個月就查出來了。”賀枕書冷笑一聲,“如今這樣,是該說縣衙的辦事效率高呢,還是他們兩年前的確翫忽職守?”

徐承志沉默下來。

他不是傻子,聽賀枕書說完前因後果,自然能看出這其中的問題。

事實上,只要知曉了內情的人,都能察覺到這件事是不對勁的。

可就像當初賀家的案子那樣,明眼人都能看出賀老闆是被人陷害,縣衙依舊視若無睹。

在這種事情上,官府向來掌握著所有話語權。

徐承志默然片刻,低聲問:“你們打算怎麼辦?”

“我知道了一些新的線索,當初我爹被誣陷,與縣衙的人脫不開干係。”賀枕書道,“但是,我需要更多證據。”

賀枕書已經根據雙福的證詞寫好了狀書,打算狀告賈師爺。

可就如他爹當初會放棄伸冤一樣,僅憑雙福一人的證詞,其實很難給對方定罪。

而且,他至今也想不明白,為何對方要費盡心思誣陷他爹。

他爹從不與人結仇,他一介普通書商,與縣衙的師爺又能有什麼仇怨?

徐伯伯與他爹是多年至交,據他所知,他們之間常年有書信往來。如果他爹當真遇到過什麼難處,或是知曉什麼他不知道的內情,說不定會與徐伯伯提起。

“和官府有關?”徐承志蹙了眉,“你確定嗎?”

“嗯。”賀枕書點點頭,問他,“你知道什麼嗎?”

“我……”徐承志有些猶豫。

賀枕書與裴長臨對視一眼,正色道:“承志,我一直相信你與徐伯伯,當初會將雙福託付給你,也是因為信得過你們。如果你真的知道什麼,請你如實告訴我。”

“我爹確實和我說過一些事,但……”

徐承志支支吾吾,仍然猶豫不決。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從屋外傳來:“還是我來說吧。”

徐父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前。

二人連忙起身,徐承志迎上前去。

“這件事,其實早就該告訴你們的。”徐父似乎並不詫異賀枕書今日登門,直接進入了正題,“我不確定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和案子有關係,就算當真有關,我們一介平民,人微言輕,也很難改變什麼。”

“不過現在……”

他話音頓了頓,視線落到裴長臨身上。

裴長臨握緊賀枕書的手,聲音堅定而平和:“徐老爺儘管說就是,無論有多困難,我都會幫阿書討回公道。”

徐父點點頭:“好。”

徐父住在府城,關於這件案子的經過,他知曉得不多。

但賀父與他始終保持聯絡,二人之間幾乎無話不談。他知道,在賀家書肆出事之前,賀父曾遇到過另一樁事。

那幾年正是科舉最為興盛的時候。

新晉狀元郎風頭正盛,朝廷頒佈了一個又一個科舉改革的舉措。短短兩三年間,官學改革、考場翻修、制度優化,無數文人學子深受鼓舞,紛紛走上仕途。

而他們這些書商,生意也是前所未有的火熱。

那時候,賀老闆是安遠縣最大的書商,也是官辦縣學唯一的用書供應商。

這種官辦用書都是由朝廷出資,支付一部分購書費用,從而使得學子能夠低價購書。只要書商願意配合,將上報的價格往上稍微提個幾成,箇中好處自是不消多說。

徐父

做過府學及營造司的書籍供應商,知曉這其中的利潤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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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從中賺錢的不只有書商,還有負責採買書籍的官員,縣學的學政與山長,甚至……還有官府。

“賀兄在信中告訴我,他拒絕了官府合作的提議。”

徐父將眾人帶去後院的書房,將一封信交給了賀枕書。

“他說為國,朝廷剛從十餘年前的動亂中安定下來,正是國庫空虛之時,不可做此貪汙受賄之事。為民,書籍價格有官府監管,不可隨意更改,他若提價,對縣學的學子或許並無影響,但民間會有更多人買不起書,看不起書。”

“……他不能對不起那些信任他的學子。”

由賀老闆親筆寫下的信紙仍然保存得十分完好,賀枕書怔怔看著那封信,彷彿能透過紙面,看見那個倔強又固執的書商,在燈下一筆一劃寫下這些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