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菁 作品

第 6 章 這樣輕易打破她想...

 “不瞞殿下,臣女來此是因為母親喜歡荷花。”

 是以去歲蕭琝來時,為了討謝王妃高興,向護國寺捐了香火錢,親自讓人挪了這些荷花過來。

 哪曾想她母妃只見了這一次荷花,就再也見不著了。

 興許是她的神情太過哀傷,指尖也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顧長澤將自己的傘往這邊傾了些,擋住了吹過來的冷風。

 “節哀的話謝小姐只怕聽過太多,近來多事之秋,雖然傷心,也要注意身子。”

 謝瑤回神。

 若論多事,近來最大的事無非是賜婚。

 如今顧長澤就站在她面前,四下無人,謝瑤鼓起勇氣。

 “太子殿下,前些天賜婚的事.”

 “進來說吧。”

 顧長澤攔住她的話。

 外面的雨漸漸停了,謝瑤隨著顧長澤走進涼亭,兩人落座,看出她的拘謹無措,顧長澤當先開口。

 “賜婚的事,孤是在第二天才知道的。

 那日御花園相遇後,孤去與父皇商議事情,回去便用藥歇下了,第二天醒來,便收到了父皇賜下來的聖旨。”

 言下之意,這賜婚的旨意他並不提前知曉。

 謝瑤心中頓時覺得驚訝。

 雖然宮中宮外早有盛傳太子形如虛設,幾乎不議政也無權勢,但她卻沒想到陛下聖旨賜婚,竟然一聲也不曾告知他。

 這話說的有些荒謬,謝瑤眼中的懷疑一時忘了掩飾,被顧長澤盡收眼底。

 “外面的流言,謝小姐多少也是聽過的吧?”

 他沒急著解釋,反而緩聲開口。

 宮裡的幾位皇子都身強體壯,有厲害的母族和擁護的權臣,而太子一天一病,這三年外面流言紛擾,都說廢東宮是遲早的事,而陛下久久不廢,無非是念著父子之情,不忍在太子如此虛弱的時候雪上加霜,也顧惜著三年前那一戰,太子拼了半條命守住了邊城,庇佑了大盛數十萬百姓的安寧。

 何況今日在長街,謝瑤也才聽過這話。

 幾位皇子的正妃位都留著給權臣之府,也為日後奪嫡增添助力,也許皇上思來想去,便只有這個兒子是好拿捏的,只有他的正妃位,是好予出去的。

 謝瑤不自覺攥緊了指尖,心中的懷疑散去了些。

 “君父之命不可違,孤早已及冠,東宮遲遲缺一位合適的太子妃,父皇選儲妃賜進東宮本是正常,但孤久病,日後是何種樣子還不知曉,人心趨利避害,若謝小姐不喜入東宮想要退婚,那也無可厚非。”

 謝瑤連忙起身要跪下去。

 “臣女萬無此心。”

 她不願入宮是如今尚且沒有成親的心思,與顧長澤有無權勢,日後是登基或是被廢都沒關係。

 “臣女爹孃去世突然,如今謝府上下有諸多事要打理,無心去想這些,何況臣女本身已是退過一次親事的人,如何敢再高攀殿下?”

 涼亭外的雨幕漸小,垂柳上的雨滴被風一吹緩緩滴落,她低垂著頭,露出一截雪白脆弱的脖頸,側邊一點紅痣正明顯。

 那雨滴落在她側頸,謝瑤瑟縮了一下,面前的人久久沒回音,她忍不住想要抬頭。

 “孤聽聞謝小姐與蕭府公子的婚約,亦是謝小姐主動送還了退婚書。”

 顧長澤的聲音清潤依舊,如同雨後初霽的春風,聽不出什麼別樣的情緒。

 謝瑤不知他為何提及蕭琝,卻也坦蕩地回了。

 “蕭府已有退親的意思,我若強求,日後嫁入府中也無非是輕賤了自己。

 臣女父王曾經說過一句話,在臣女身邊的人或事,留得住的才是長久的,留不住的本無需強求,若勉強到最後,也無非是又傷害了自己。”

 她時刻記住這句話,所以蕭相送不出什麼滋味,謝瑤也未曾勉強或糾纏,她深知蕭相獨裁果決,蕭琝抗拒不了他父親,也不會為了她對抗整個蕭家。

 “所以孤與謝小姐的親事,謝小姐不願,也是怕以後會有勉強麼?”

 謝瑤錯愕地抬起頭,看著正淺笑說話的顧長澤。

 什麼勉強?

 對上她的視線,顧長澤又笑。

 “孤與謝小姐開個玩笑,請起吧。”

 謝瑤扶著桌子站起身,剛要落座——

 “喲,我道是誰呢,原來竟在清園邊見到你,真是晦氣。”

 一道張揚的聲音從涼亭外響起,謝瑤與顧長澤同時抬頭,看到了盡頭走過來的一個人。

 蕭琝的母親。

 聽說幾日前兩府退婚,蕭夫人就迫不及待來了護國寺,想為她兒子蕭琝求個好姻緣。

 高大的柱子恰好擋住了他的身形,蕭夫人顯然沒發現在涼亭裡坐著的顧長澤,口中極盡刻薄。

 “這是怎麼了,被琝兒退了親,如今成了上京人人奚落的下堂婦,獨自跑來這清園傷神了?真是讓人掃興。”

 蕭夫人輕蔑地瞥了她一眼,心中本就痛恨她先送回退婚書下了蕭家的面子,嘴上更不留情。

 “瞧瞧你如今這幅樣子,別說是做正妻,便是入我蕭府做個妾也是不夠格的。

 你還杵在那幹什麼?見了本夫人不知道行禮嗎?”

 謝瑤看了一眼顧長澤,站著不語。

 蕭夫人最厭惡謝瑤這幅高高在上的樣子,任憑她說了這麼多,連一句話都不願意搭。

 頓時便更惱。

 “你這喪門星,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王府小姐?你等著我過去掌你的嘴嗎?”

 刺耳尖厲的聲音打破了這清園的平靜,謝瑤皺眉剛要說話。

 “你要掌誰的嘴?不如先讓孤看看,夠不夠這個格?”

 涼亭內有人清聲開口。

 蕭夫人正大步走過來高高揚起了手,下一瞬就瞧見了亭子裡坐著的人。

 明貴尊雅,姿態清逸。

 蕭夫人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臣婦不知太子殿下在此,驚擾尊駕。”

 “只是驚擾了孤嗎?”

 雨後初霽,二月末的涼風吹來,顧長澤輕輕咳嗽了兩聲,聲線似有不虞。

 “蕭夫人方才在罵誰?”

 謝瑤有些訝然地看過去,沒想到顧長澤會在此時幫她。

 “你方才罵的人,是謝王府的小姐,也是孤東宮未來的太子妃,你可知道?”

 誰?

 太子妃?

 蕭夫人猛地地抬起頭,瞳孔一縮。

 前幾天退了親,她就喜形於色地來到護國寺,想為蕭琝求個姻緣籤,這幾日對外面的事情全然不知。

 但蕭夫人不認為還有什麼能讓她不痛快的事。

 夫君身在高位得重用,兒子年少有為又沒了拖油瓶,女兒孝順乖巧,她可謂是盛京最得意的人了。

 “太子殿下,您……您與臣婦開玩笑嗎?”

 這孤女他們蕭家都看不上,能成太子妃?

 “蕭夫人什麼身份,值當孤騙你嗎?”

 謝瑤見他的兩次他都是溫潤隨和的,倒是少見他如此犀利的一面。

 一時有些訝然。

 “臣婦不敢。”

 蕭夫人惶恐地搖頭。

 “孤今日落榻於護國寺,本是瞧見清園景緻安靜才,張口便折辱孤未來的太子妃,你可知該當何罪?”

 且不論謝瑤如何成了太子妃,蕭夫人此時悔得腸子都青了。

 太子再低調那也是太子,她這般張狂的樣子,若是要降罪也是說得通的。

 蕭夫人連忙磕頭道。

 “臣婦知錯,臣婦知錯!”

 “清園景緻好,只是可惜這荷葉被蕭夫人驚擾了,夫人既然喜歡看這裡,孤便命你親自將這荷葉都剷平了,再留在護國寺清修半個月靜靜心。”

 這滿池的荷葉她一個人如何剷平?

 蕭夫人面如土色地哀求。

 “殿下……”

 “下去吧。”

 “殿下!”

 “孤說下去。”

 顧長澤掀起眼皮,語氣已帶了幾分不虞。

 那身上從容自然的天家貴氣讓蕭夫人頓時沒了音,被侍衛拖著走了。

 “多謝殿下。”

 清園清淨下來,謝瑤開口。

 “只是蕭夫人雖有錯,這滿湖的荷葉卻不該被牽連,若是全剷平,只怕……”

 “謝小姐捨不得嗎?”

 顧長澤聽到一半便掀起眼皮。

 他的聲音少了方才與蕭夫人說話時的清厲,但謝瑤卻覺得似乎帶了幾分道不明的不虞。

 “荷葉為母妃所愛,當時這荷葉亦是母妃看著移過來的,如今也算為護國寺增添幾分色彩,是以臣女有些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