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矢翊 作品

第 23 章 不能餓著她


鬱老太太心裡自然是不高興的,只是礙於陳氏有一個秀才爹,不好說什麼。

隔壁鄰居聽到聲音,探頭出來查看,得知他們是來找人的,告訴他們:“陳嫂子不在,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帶孩子回孃家。”

聞言,鬱老太太越發不高興。

陳氏的父親陳秀才是青石村隔壁的。

自從考上秀才後,便在縣城租賃房子居住,方便讀書。

可惜這麼多年一直考不中,止步於秀才,直到年紀大了終於死心,便在縣城買房,開了傢俬塾。鬱老大當年就是跟著陳秀才讀書,因而與陳氏相識,方才能娶到陳氏。

鬱老大和陳氏的兩個兒子便是在陳秀才這裡讀書。

正因為陳秀才是鬱敬德、鬱敬禮的外祖父,兩人跟著陳秀才讀書免了束脩,鬱家才能供得起他們,不然鬱家不過是莊戶人家,哪裡供得起兩個讀書人?

得知陳氏帶著小兒子、小女兒回孃家,鬱老太太和鬱老三隻好轉去米鋪找鬱老大。

鬱老大是一家米鋪的賬房,白天時都待在米鋪,米鋪會管一頓中飯。

兩人來到米鋪,米鋪的店夥計得知他們是鬱老大的母親和兄弟,進城給鬱老大送糧,不禁多看他們幾眼,心裡忍不住嘀咕。

這鬱賬房平時自詡讀書人,妻子是秀才之女,頗有幾分目下無塵。

大夥都以為他是縣城人,平時吃穿用度頗為講究,沒想到他的母親和兄弟居然是鄉下的泥腿子,還要鄉下的兄弟給他送糧。

怪不得鬱賬房

從來沒在米鋪買過糧食(筆趣*閣小說)[(.co)(com),
他們還以為他去其他米鋪買糧呢。

鬱老太太和鬱老三沒察覺到店夥計微妙的目光,他們在米鋪後院看到正在忙碌的鬱老大。

乍然見到他們,鬱老大眉頭就皺了起來,有些不悅。

他壓下這份不悅,問道:“娘,老三,你們怎來了?”

鬱老太太見著最有出息的大兒子,心裡的牢騷就忍不住,拉著他開始大吐苦水。

“老大,你不知道哇,家裡出事了,離娘那死丫頭,她居然……”

帶路的店夥計正要走,聽到鬱老太太的話,腳步就停下來,豎起耳朵。

鬱老大見狀,制止鬱老太太,將兩人帶到後院的一間房,給他們倒了杯茶水。

他是米鋪的賬房,後院有給他歇息的房間,就是空間比較小。

鬱老太太渴得厲害,連灌了幾杯水,拉著大兒子繼續控訴鬱離的惡行。

鬱老三則在旁邊幫忙補充,母子倆同仇敵愾。

如果說以前他對二房的幾個侄女印象不好不壞,那麼經過這段日子,他對她們簡直是憎惡萬分。

特別是鬱離這罪魁禍首,真是恨不得老爺子哪天將她打死了事。

更可恨的是,鬱老二夫妻這兩個沒用的窩囊廢,管不住女兒,根本指望不上。

隨著他們的敘說,鬱老大的眉頭蹙起來,面露不愉之色。

鬱老太太便來了勁,問道:“老大,你也覺得她們十分可惡,是不是?”

鬱老大沒附和也沒說不是,問道:“老二呢?他作父親的,怎不管管?如何能縱得女兒不敬長輩?”

這是他最不悅的。

他不與晚輩一般計較,覺得鬱離能如此放肆,是老二夫妻教女不嚴。

“別提了!”鬱老太太滿臉厭惡,“他就是個沒用的,哪裡管得住?”

事實上,他們不是沒想過讓鬱老二夫妻倆管管那幾個死妮子,只是沒用啊。

鬱老二夫妻不僅在父母面前懦弱沒用,在兒女面前同樣無能。

不管老太太怎麼說,他們面上誠惶誠恐地應著,保證回去後會好好教訓她們,可回去後,面對幾個女兒,他們屁都沒放一個。

也不對,他們是教訓了,就是說了幾句,可幾個妮子嘴上應著好好的,轉頭該如何就如何。

根本就不改,顯然沒將他們的話放在心上。

鬱老太太那個氣啊!

她算是明白了,老二夫妻就是兩個窩囊廢,窩囊到連在兒女面前都逞不了為人父母的威風,毫無為人父母的威嚴。

以前鬱老太太心裡還很高興,二兒子和二兒媳婦都是好拿捏的,現在卻恨他們太好拿捏,連他們的女兒都可以隨意拿捏他們。

鬱老大的眉頭又皺了下,他也知道老二夫妻是什麼德行,倒也沒太意外。

比起心眼多的鬱老三夫妻倆,其實他更喜歡老二夫妻,老實木訥,讓他們做什麼就是什麼,在家裡當牛作馬,毫無怨言,不必費心思對付。

以前大房作為既得利益者,鬱老大不會說鬱老二夫妻這樣的性格有什麼不好,也沒想讓他們改。

鬱老太太抱怨完,對長子道:“老大,我今兒過來,是想向你討個主意,你爹也說了,不能再這麼下去,得給那死妮子一個教訓。”

也儘快讓鬱家恢復以往的秩序。

哪能讓一個出嫁女回家作威作福,損害鬱家的利益?現在的鬱離已經是鬱家除了二房外所有人的心頭大患。

鬱老三也一臉期盼地看著他。

在他心裡,這個大哥讀的書多,腦子比自己靈活,主意也多,對付個小丫頭片子不算什麼。

他也是希望趕緊將鬱離摁下去,否則讓二房繼續囂張下去,受損的還不是他們三房?二房吃得好,幹得少,虧的是他們三房,因為都要他們三房去幹,三房少吃,老爺子和老太太是絕對不會虧大房的。

最讓鬱老三難受的是,他的三個兒子最近被鬱離逼著上山砍柴不說,回來還要幫著清理雞舍和豬圈,還要餵雞、餵豬,連衣服都要他們自己洗,說他們也是半大小子,哪能總讓隔房的姐妹幫洗衣服?

沒辦法,王氏只好給兒子們洗衣服,每天都是一臉怨氣。

養雞餵豬、洗衣服不是女娃該乾的事嗎?

鬱老大想了想,說道:“娘,她既然是出嫁女,便不應該讓她總是回孃家,管孃家的事,哪有這樣的道理?你回去和族老他們說一說……”


“不行啊!”鬱老太太大驚失色,“要是咱們去找族老,她就要砸了咱們家的房子,建房子也是要銀子的。”

鬱老大:“……”

鬱老大很快就想到其中的關竅,有些不可思議:“難道她回孃家做的事,村裡人都不知曉?”

要是知道的話,光是流言就能逼得她不敢放肆。

就算她不懼流言,里正和鄉老們也不允許她做出這種損害青石村聲譽的事,畢竟鄉下也是重視名聲的,要是村裡的名聲壞了,以後外村的姑娘哪裡敢嫁過來?本村的姑娘又如何嫁得出去?

在他看來,鬱離真的很好解決,甚至不需要他們動手,也不知道為何家人任由她這般囂張。

鬱老太太抱怨道:“你爹不讓咱們往外說,他說家醜什麼的不外揚。”

要鬱老太太自己說,她肯定想將那不孝孫女在孃家做的惡事宣揚出去,讓大夥兒一口一個唾沫星子唾死她。

可老頭子愛面子,不肯讓他們這麼幹,再加上鬱離的威脅,於是沒哪個敢往外說,導致如今村裡人都不知道鬱離在鬱家做的事。

就算鬱離每天回孃家吃早飯,都是在村人在地裡忙碌時,沒多少人瞧見。

鬱家隔壁鄰居馮家人倒是看到了,但馮家人不是多事的,加上覺得鬱離是個可憐的,他們更不會做什麼。

而且鬱離是嫁在本村,離孃家近,就幾步路,出嫁的姑娘偶爾回孃家看望爹孃妹妹們,也沒人說什麼。

鬱老大再次擰眉。

他是讀書人,多少還帶點讀書人的清高,行事也是以讀書人的規矩來。

這會兒,總算是覺得有些棘手。

最後鬱老大道:“娘,這事我知道了,過段日子等我休假,我回去一趟罷。”

有了他這話,鬱老太太和鬱老三便安心了。

在他們看來,鬱老大是讀書人,懂的道理多,對付一個小丫頭片子十分容易。

其實鬱老大並未將鬱離放在心上,也沒有意識到她現在有多恐怖。

他對鬱離的印象還停留在以往,是個沉默寡言的,和她娘柳氏一樣,只會埋頭幹活,在家裡當牛作馬,就算出嫁了,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如今不過是仗著有點力氣,就在孃家耍橫,再如何也不過是個小姑娘,尚不足以讓他放在眼裡。

得知兩人剛進城,還沒吃午飯,鬱老大便請了假,帶他們去街上的麵館吃了碗素面,然後帶他們回家放糧食。

鬱老太太抱怨道:“老大,你媳婦咋不在?我

們剛才過來都沒人開門,連口水都沒得喝。”


“他們回岳父家了。”鬱老大解釋道,“下個月,岳父家的謙哥兒要娶媳婦,她帶琴娘和敬宗回去看看。”

聞言,鬱老太太趕緊道:“這是應該的。”

她的兩個孫子跟著陳秀才讀書,還指望他們將來能考上秀才,自然是希望兩家能夠更親熱,走動得更頻繁,這也是他們默許陳氏每個月都帶孩子來縣城住的原因。

陳氏作為出嫁女,孃家侄子要娶媳婦,她回去看看是應該的。

鬱老大又說:“等岳父家那邊忙完,我再讓陳氏帶琴娘他們回去。”

鬱老太太自是點頭,渾然忘記前些天,她還在抱怨陳氏帶著小兒子、小女兒一直待在縣城不回去。

既然是陳秀才家有事,那不回也沒什麼。

**

傅聞宵這一病就是好些天。

反反覆覆地發熱,有時候溫度極高,好不容易壓下來,也是持續低燒。

鬱離和周氏自然都沒休息好。

兩人輪流守著,當然大多時候還是鬱離守著的多,為此她連著好幾天沒有出門,更沒有進山裡尋摸吃的,只好在家裡吃多一些。

周氏也覺得她辛苦了,做飯時都往多了做,讓她多吃些,才有體力照顧病人。

這日,大壯又送藥過來。

周氏接過藥,感激地說:“大壯辛苦了,我們家剛煮好飯,要不要進來吃頓飯?”

大壯趕緊道:“不用不用,我回家吃就好,家裡也做好飯。”

周氏每次託他辦事,都會給報酬,並不是讓他白乾,哪裡好去人家家裡蹭飯。

這年頭誰家都不容易,傅家就算小有積蓄,可養著這麼一個吞金獸,藥不停地吃,只怕錢也不剩多少了。

其他人不知,大壯家裡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也有些為傅家擔心。

送走大壯,周氏拿著藥去灶房。

很快,灶房就瀰漫著濃郁的藥味兒。

鬱離端著藥進房,就著從窗口傾洩而入的夕陽餘輝,看到床上蒼白脆弱的男人,白衣墨髮,眉目清雋雅緻,氣質琉璃清越,像一件易碎品。

聽到動靜,他睜開眼,神色有片刻的惺忪,很快就清醒過來。

“宵哥兒,喝藥了。”鬱離說道。

看到那碗黑漆漆的藥,她臉上露出幾分同情之色。

在鬱離看來,這世界的藥汁,就和末世裡那些變異的食物一樣,味道非常古怪,反正她是不愛吃的。

傅聞宵居然將藥當飯一樣吃,每天還要喝三碗,怪可憐的。

傅聞宵面不改色地接過藥碗,一口飲盡,然後接過她遞來的清水漱口,抬眸就見她一臉敬佩。

她臉上的表情實在很好懂。

鬱離忍不住問:“那個,不難喝嗎?”

光是聞那味道就受不了,她曾經好奇地嘗過藥渣的味道,也證實那味道有多難吃,和末世的營養劑、壓縮糧有得一比。

也不知道里面添了啥東西。

“還好。”傅聞宵道。

他的雲淡風清讓鬱離越發敬佩,暗忖他雖然是個病秧子,但這心性確實不俗,縱使在病中,仍是能泰然處之,沒有那些久病之人古怪的脾氣。

鬱金曾經向她問過他的病情,擔心大姐夫哪天沒了,她姐要當寡婦。

鬱金還和她說,以前村裡有一個老頭長年臥病在床,脾氣變得十分古怪,還愛打人罵人,他的子女們都不愛去伺候,卻因

為孝道不能擱開,只能忍著,直到老頭去世,子女們不僅沒有傷心,反而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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