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逃出
崔嫵大惑不解:“怎麼說?”
“說不得,丟人,真丟人!我都不想認那個兄弟了。”
祝寅捂住臉,從指縫看到崔嫵在挑揀石頭,趕緊說:“我說!我說!”
他還仔細看了一眼,確定沒人在偷聽,湊到崔嫵耳邊說了起來,她聽得眼睛都瞪大了。
“那麼離譜?”
“看不出來吧?”祝寅搓著手臂。
崔嫵搖頭:“看不出來,所以晉醜是不回來了,還是你們連他去哪兒了都不知道?”
“他留了一封信,說是還完恩就回來,日子不定,要不是跑得快,就要被寨主打斷腿了。”
崔嫵無奈:“好,等他回了,讓他來找我,還有,既然我和晉醜都不在,你讓方鎮山安分一陣子,別再被人騙了去。”
“得嘞,那我先護送你們走了,再回寨子報信去。”
“不用,你趕緊回去是正經,而且我就這麼脫身,趙琰會懷疑我的身份。”
“那定姐兒打算怎麼脫身?”
崔嫵眼珠子一轉:“有了,待會兒你們全部假裝……”
—
趙琰正睡著,被崔嫵推醒。
伸手不見五指,正是深夜,這婆娘不睡覺又鬧什麼么蛾子。
“幹什麼?”他壓著火氣。
“下來下來!”是外頭有人在喊。
原來是他們要休息了,怕他們兩個偷偷跑了,讓二人下馬車,到火堆旁邊的石柱上拴著去。
火堆已經熄了,只剩一點猩紅的餘燼,其他的人都睡了,只有一個人醒著,“劫匪們”輪流守夜,兼看守著他們。
雖然拴著難受,但趙琰還想接著睡,結果就感覺到一陣拉扯,原來是崔嫵在磨繩子。
不會吧,她還沒有放棄啊?
自己能活到交出去,她可不一定,這個女人難道不怕死嗎?
趙琰看了一眼守夜的人,緊張得心都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估計天黑,綁人的不細心,又覺得用眼睛盯著人不會跑了,所以捆得潦草了些,崔嫵不是磨斷了繩子,而是憑藉纖細的身段擠出來的。
甫一得了自由,朝袖子上倒了點什麼,輕手輕腳地朝守夜的劫匪摸了過去。
山間有晚風、蟲鳴、蛙蚤,蓋住了她動作的聲響,不遠處睡著的人鼾聲如雷,趙琰緊盯著她的動作,汗都下來了。
她伸出手,在星夜裡劃出一道殘影,精準地捂住了那人的口鼻。
“唔唔——”
那人掙扎,被崔嫵手臂死死卡住咽喉,發不出清晰的聲音。
趙琰也竭力壓制住喉嚨裡要衝出來的聲音,眼珠滾動,看向另一頭還在打鼾的幾個人。
可千萬別醒。
捂了一會兒,那個人不動了,崔嫵才鬆手,人滑脫在地。
“快跑!”她低聲急催,率先竄了出去。
趙琰的腿還沒好利索,此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一跳一跳地跟兔子一樣,不敢落在崔嫵後邊。
不知道跑了多久,趙琰已經快喘不上氣來了,
他再次懷疑,眼前這人根本不是什麼司使娘子,她怎麼能在這麼崎嶇坎坷的山林裡竄得跟兔子一樣快。
跑不動了,趙琰腿抬起來都費勁,沉重的腿絆在凸起的樹根上,一個趔趄,撲在她肩上。
崔嫵也累,這一撲,兩個人雙雙摔倒,滾在草地上,仰面,是漫天的繁星。
他們呼哧呼哧地喘著氣,耳朵裡聽到的都是呼吸聲。
等氣兒喘勻了,趙琰才問:“剛剛袖子上……那是什麼?”
崔嫵忍住滿口怒罵,說道:“蒙汗藥。”
“你哪來的?”
“一直藏在我馬車座下的夾縫裡,以備不時之需,他們沒想著搜馬車,真是不幸中的萬幸,我就等著晚上睡覺的機會把他們放倒呢。”
崔嫵解釋得格外詳盡,就怕趙琰懷疑他們脫身之事太過蹊蹺。
趙琰信了,原來她留有後手!
但又不敢相信,哪位官家娘子會有這樣的不時之需啊?
他原還道謝三郎為什麼會娶一個寂寂無名的女子,現在大概明白了,娶回去每日鬥智鬥勇,在朝堂之上才能日日保持腦子清醒。
“你說他們還會追來嗎?”趙琰問。
“有力氣了嗎?有力氣了就走。”崔嫵翻身站了起來,拍掉身上塵土。
趙琰見她往前走,不肯認輸,也咬牙站了起來。
這次他們不跑了,只是一步步地走。
已經很久沒停過,趙琰咬著牙,眼前始終是她搖晃的影子,蹣跚地,卻一步不肯停。
她其實該是比自己弱的,力氣,身量,邁出的每一步都比他小,可趙琰累了,想說停下休息時,一抬頭,她還在走。
為什麼這個女人可以這樣?無恥到可怕,狡詐到可怕,堅韌到可怕,可靠到……
趙琰沉下心,不願再拖累她一點。
旭日照破雲層,日光如同水光汪在樹葉間,爍動著無數光斑,光影交錯在重山間行路的人身上。
他們看到了彼此的模樣,衣服是髒的,頭髮是亂的,灰頭土臉又不似乞丐,錦衣玉帶狼狽不堪,露水早已打溼了鞋襪。
“歇一歇吧。”
兩個人身上都是露水,崔嫵終於停下,趙琰跌坐下,仰目望天。
崔嫵挑揀了一處無遮無蔽的地方,讓自己完全沐浴在日光裡。
日光暖著四肢百骸,崔嫵閉上眼睛心滿意足,“要不是有這麼好的朝陽,人還真不願意活著呢。”
最難的時候,她數著一個個日出,咬牙告訴自己,再堅持一會兒,再等一次太陽昇起來……
這麼數著一天天,總算沒有一個人死在寂寂寒夜裡,漸漸地也不再是伶仃孤兒。
趙琰笑了一下,若在往日,他定會嗤之以鼻,太陽,每一天都見,有什麼好珍惜的。
此刻日光曬熱了眼皮,閉目仍是暖紅色,竟對這句話感同身受。
“還有多久才能到季梁?”他問。
“不知道,但是方向該是不錯的。”
“太陽沒出來之前,你怎麼分得清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