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添香
想歸想,她一句話也不說,默默瞧這個人還有什麼招。
謝宥其實摸不準崔嫵有沒有生氣,也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就對自己冷下臉,但那種微妙的變化還是令他不安。
她生氣時,兩個人之間像隔了一層薄紗屏風,謝宥能看見她的一舉一動,卻靠近不得。
他湊上來時,其實有點擔心阿嫵會推開他。
所幸,她沒有。
“你在聽嗎?”他感覺懷裡的人有點走神。
“在聽。”
胸膛前的腦袋動了一下,答他一句,像風吹過毛茸茸的稗子草,髮絲撓在他的心口。
說完,她的手終於跟上了謝宥的手。
謝宥唇角帶笑,問道:“怎麼突然想起來練字了?”
說來奇怪,崔珌寫得一手好字,身為他的親妹妹,崔嫵的字卻尋常,一手簪花小楷,詩文也不甚通,母親對此多有不滿。
但照母親的性子,阿嫵就算是才女,她也會不滿阿嫵只學吟詩作賦,不學半分持家。
舅姑對息婦總能挑出錯處。
阿嫵自有自己的好處,謝宥並不想苛責她去當一位才女。
“行了,官人,妾自己再琢磨琢磨。”
謝宥鬆了手,崔嫵果然認認真真寫了起來,他站在一旁,反倒沒事,心裡的話倒騰了幾個來回,終於開口:“先前你說那事……”
“什麼事?”
“你說若是你也如王氏一般,我會如何。”
她悶聲悶氣:“官人不讓拿來比,妾自然不敢造次。”
她果然是為這件事生氣。
謝宥斟酌說道:“阿嫵,那日是我口氣重了些,不過遇著此事,生氣自是人之常情,我們既為夫妻,便該以誠相待,方好長久相守,彼此不辜負,此事非我一人之力,往後若我犯了同樣的錯,你自然也可以生氣,我絕不會有怨言……”
崔嫵聽懂了,若她出了和王氏一樣的事,他定然生氣,但崔嫵同樣也可以生他的氣。
但這怎麼能一樣。
就算謝宥來日納了妾,她再生氣,於他也是不痛不癢,外人還道一聲風流,可自己若陷於此事,就是□□無恥,身敗名裂,到時浸豬籠、沉塘,都是萬眾叫好的事。
就算他寬和不計較,留命歸家,往後夾縫裡求生,就不可憐了嗎?
他不過是溫和一點的謝宏罷了。
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崔嫵的心跟墜了石塊一樣,沉了下去。
看著她運筆不穩,謝宥道:“心亂了,就別寫了。”
她怎麼還是不高興,自己是不是又沒有說對話?
崔嫵黑瞳沉沉:“誰說只有心靜時才能寫,曠達豪邁者寫就草書,寫,妾就不能寫心亂書?”
謝宥竟不知自己娶了一個小無賴,無奈道:“胡攪蠻纏。”
崔嫵看透了,自己拖拖拉拉不去睡覺,他也不會走。
她索性將筆一丟,回身直接蹦到謝宥身上去,“不寫了,睡覺去!”
謝宥怕她摔下去,趕緊抱緊,“這又是何做派……”
崔嫵這一蹦,才看到他
耳朵已經紅透了。
還以為這人直接抱上來,有多遊刃有餘呢。
“那放妾下去。”
她鬆手,謝宥反抱緊了。
“罷,外間無人,就這一回。”他來時遣散了屋裡的人。
她凝視著夫君耳尖的紅,還故意湊近呵氣:“沒人,你把人都遣走了?”
一想到謝宥來時就琢磨著來賠禮的事,還提前把人遣散了,崔嫵就有些忍俊不禁,那點氣瞬間溜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
兩個人對視著,謝宥的耳朵更紅,輕咳一聲:“走了。”
他一路走得穩當,崔嫵在懷裡彷彿沒有重量一樣。
一路上燈一盞盞滅掉,光亮逐漸暗了下來,崔嫵真有些困了,眼睛一開一闔,看謝宥把最後一盞燈滅了,黑暗徹底環抱住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