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川黛 作品

第 23 章 戒仗喑無(三)


閉眼,又睜開時看到桌上扎著細綢帶的小盒子,大概是沈棲帶回來的,他撈過來扯開了緞帶。

一對漂亮的袖釦靜靜躺在盒子裡,一隻偏藍一隻琥珀,像極了沈棲的眼睛。

梁喑忽然有點悲涼,這也算是討好的一環嗎?-

沈棲回了房間,狠狠把房門摔上。

不安心,他又把門反鎖上,衝到矮桌前抽了紙就開始寫離婚協議,一邊寫一邊掉眼淚,糊掉了就用胳膊蹭一下繼續寫。

他不就是讓他抱一下嗎?

他不想抱不抱就是了,憑什麼那麼兇,憑什麼扒他衣服,他說過了不會強.奸他的,憑什麼說話不算話。

沈棲越寫越難過,其實他不是那麼愛哭,他知道眼淚是沒用的東西,所以後來無論是沈長明還是葉婉寧打他,他都不會哭。

梁喑和他們不一樣。

沈棲不知道哪兒不一樣,就是覺得他不能這樣。

離婚協議寫了一半,沈棲發現自己根本沒什麼能跟梁喑談的,他一無所有的來,吃的住的全是他的,如果離婚也是他淨身出戶。

沈棲盯著離婚協議看了一會,又被身上的癢意拉去注意,偏偏這個皮膚飢渴症也要來給他添堵。

他委屈地想,我又不想生病,我又不想讓你抱我。

如果別人的擁抱有用自己能去麻煩他嗎?他也不想的呀,如果知道梁喑那麼討厭他,他就算難受死也不會找他幫忙。

沈棲丟了筆,先看了一眼房門,確定他真的反鎖了才又收回視線。

他心亂如麻,想起梁喑時又哆嗦了下。

他襯衫被撕壞了一點,釦子崩落,鬆鬆垮垮地遮不住鎖骨,下巴上的疼也在不停地提醒他剛才經歷了多麼暴躁的對待。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梁喑真的要掐死他。

沈棲埋著頭坐在床上,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忽然又想起了五歲那年,他花了大半年,給葉婉寧送了一個自以為很有心意的禮物,最後被她一耳光扇回了現實。

他在黑漆漆的房間裡哭著求了三天,病了半個月。

十三年後,他給梁喑送禮物,再次被幾乎捏碎的下巴打回了現實。

沈棲坐在床上想,他是不是錯了,他不應該覺得自己和梁喑有了一點點的親近就擅自越界,自以為是地送人禮物。

他應該維持最初的想法,少說話少接觸,互不干擾。

沈棲趴在膝蓋上睡著,半睡半醒間又夢到那個漆黑的牢籠,冰涼溼冷的風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吹進來,裹挾著血腥氣纏繞在鼻端。

“你不是很聰明嗎?想跑?”


“還記得有幾個路口?你真以為自己能跑得了?”

沈棲視線被巨大的幾乎滅頂的疼痛模糊,被碎瓷片割傷的手掌被一隻腳硬生生踩在腳下研磨,被捆住的雙手雙腳完全使不上力。

他被迫蜷縮在地上,承受帶著碎瓷渣的重碾。

幾乎撕裂他靈魂的疼痛順著掌心蔓延,十指連心,他感覺自己的心臟要被人硬生生撕拽下來,眼淚大滴大滴的往地上砸。

極度的疼痛下,他甚至感覺不到掌心血跡流淌的軌跡。

他哭不出來,像一尾被人硬生生從水裡拖出來的魚,只能張著口徒勞地呼吸、喘息,緊接著一個哆嗦。

失重感猛地襲來,沈棲一下醒了。

天光未亮。

沈棲胸口起伏劇烈喘息,恍惚了好半天,那雙異瞳裡才慢慢對焦,看著地上亂七八糟的紙團瞬間坐了起來。

腦袋昏沉,眼睛疼下巴也疼,感冒後的痠痛心悸讓他渾身上下都沉得像是灌了鉛。

沈棲爬起來進浴室洗澡,看到鏡子裡自己仍舊通紅的眼,一看就知道狠哭過一頓,更恐怖的是下巴,又青又紫的指痕印在左右兩側。

梁喑的指力重,他皮膚又愛留痕跡,至少有一個星期才能消。

沈棲斂下眼,很快地洗了澡換衣服下樓,順便抽了一個口罩戴上。

出門時放輕了腳步沒有驚動梁喑,出門時正好遇上了起來準備早餐的何阿姨,頓時僵了僵。

“哎呀你怎麼起這麼早。⒇(<a href="http://.[co.co)(com)”
何阿姨快步過來,心疼地說他:“你和梁先生怎麼了呀,他昨天回來臉色就很難看,到書房就沒出來,你們有什麼矛盾要說開了好呀。”</p>
                          

沈棲勉強笑了下,“沒事的,我跟梁先生沒事,我先去學校了。”

“哎你不吃早飯啦?沈棲……”何阿姨連叫了兩聲,沈棲已經攔住一輛車上去了,他莫名有一種沈棲永遠都不回來了的錯覺。

沈棲低頭看著手,乾淨雪白,掌心幾條被斬斷的紋路像一朵脈絡繁複的花。

上午的課,沈棲破天荒上得很不認真,筆記一個字沒寫,書也一頁沒有翻過,全程都在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有兩次被教授喊起來,他反應了半天才回答上。

下課時林延過來叫他一起吃午飯,沈棲搖搖頭,“我不餓,你自己去吧。”

“什麼不餓,別又學起來沒完,你嗓子怎麼這麼啞,又病了?”林延總覺得他有哪裡不對,上下看了一會,發現他口罩上方的兩隻眼睛紅得厲害。

“我沒事。”

“什麼沒事,你看你這嗓子跟沒電了似的。”林延一把勾過沈棲肩膀,手往他腦門一貼,“還好沒發燒,你這身體跟黛玉妹妹似的三天兩頭病,渾身上下就嘴硬。”

沈棲笑了下:“什麼啊,我成績也很硬。”

“對,你腦子也很硬,硬漢行了吧?”林延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靠在旁邊坐下來,“我聽人說楚讓在打聽你,你怎麼認識他的?”

沈棲說:“他就是上次俱樂部那個。”

林延騰地一下站起來,幾乎要擼袖子現場就去揍人:“是他?還真是陰魂不散,你放心,我去解決他。”

沈棲攔住他:“沒事,我自己能解決。”

林延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看著他的表情還是嚥了回去,轉而問他:“你的皮膚飢渴症怎麼樣了?找到能吃的人沒?”

沈棲指尖一頓,勉強笑了下:“嗯,找到了。”

“那就好。”林延坐下來,掏出手機問他:“我也懶得去食堂,點個外賣,你吃什麼?”

沈棲確實沒什麼胃口,而且他下巴上還有未褪的指痕,摘掉了口罩也不好解釋。

“我真的不餓,你自己吃吧,我先去趟圖書館。”

林延看著他幾乎落荒而逃的樣子,不由得皺起眉,跑這麼快乾什麼?-

梁喑一夜未眠。

十點半時何阿姨上來敲門,小心翼翼請示梁喑:“沈棲沒下去吃飯,他身體不好,半夜餓了恐怕要胃疼,而且哭成那樣萬一病了……”

梁喑想起他走時委屈的樣子,活像是自己冤枉他了。

何阿姨小聲又說:“我敲了門沒人應我,會不會想不開呀,他膽子小您又不是不知道,犯了什麼錯您要那麼罵他呀。”

梁喑頭疼欲裂,起身說:“我去看看他。”

敲了門沒人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