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跟著我說你無錯
第77章跟著我說你無錯
項羽是一個很有英雄氣概的人。
英雄惜英雄,項羽對同樣有英雄氣概的人很寬容。
如在鴻門宴上,項羽就很敬佩闖入宴會的樊噲,稱樊噲是壯士。
項羽又是一個脾氣暴躁,心眼很小的人。
在他面前,英雄氣概不能太足了。如果太足,他會覺得丟了臉面。
如王媼為了不讓項羽威脅王陵而自盡,若換成劉邦那個品性低劣的人,定會誇讚並厚葬王媼。
張敖的門客替不知情的張敖謀反,因門客表現得有情有義,劉邦也赦免了他們,還給沒死的門客都封了官。
死了的人沒有威脅,用來收買人心再適合不過。
項羽卻是真性情,王媼自盡讓他感到了挫敗,他就把王媼的屍體烹了。王媼屍骨無存。
《史書》中的細節可能失真,但人物性格蓋棺論定。
劉盈深知項羽的英雄氣和真性情,一番說辭都卡著項羽的心頭好來。
劉盈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總角孩童,不會讓人感到威脅,就是天天喊打喊殺的范增都提不起殺他的心。
項羽展現了他豪爽大度的英雄氣概,不僅同意釋放所有漢軍俘虜,還給了劉盈一日時間,與母親告別。
呂娥姁被關押了幾日,也需要吃頓飽飯,才能逃命。
項羽吩咐了楚王后照顧劉盈,楚王后給劉盈安排了一個靠近她的幽靜小院。
劉盈孝順母親,楚王后對劉盈很有好感。她開了自己的私庫,給劉盈的小院補足了生活用品。
曹氏帶著僕從為劉盈整理屋子,呂娥姁、王媼、審食其和蕭壯壯與劉盈,在院子最裡面的小屋內聊天。
或許是太有英雄氣概,或許是輕視劉盈的年齡,項羽沒有派人監視他們。
“阿母,別哭了。[(.co)(com)”
呂娥姁一邊嗚咽,一邊給劉盈的額頭上藥。劉盈一離開陌生人的視線,乖巧的表情就變成了不耐煩的倒三角眼。
呂娥姁給劉盈上好藥,抹了抹眼淚:“都是阿母沒用,都是我的錯……”
“停停停,先聽我說。”劉盈給了呂娥姁下巴一個頭槌,呂娥姁差點把舌頭咬住。
她瞪大眼睛看著自家熊孩子。如果不是劉盈額頭上還有傷,她差點條件反射給劉盈腦門一下子。
現場氣氛本來挺憂傷的,劉盈這一頭槌,在場三人的嘴角都沒忍住上彎。
審食其捋了一下嘴角,才變回了悲傷的表情。
劉盈鑽進呂娥姁懷裡,抱著呂娥姁的脖子,拉長聲調道:“阿母,你知道我最煩你哪一點嗎?你能不能學到我和阿父半點自信啊!”
呂娥姁結結巴巴:“什麼、什麼自信?”
劉盈沉沉嘆口氣,晃著他阿母的脖子,非常不孝順地數落他阿母。
“阿母,你曾經帶領幾萬流民回沛豐。那時我只在馬車上睡覺,事都是你做的,對不對?”
“嗯,但是……”
“在沛豐的時候,阿父下屬的家眷都是你在照顧。阿父獎賞下屬的家人時,都是交給你,對不對?”
“是,可……”
“就說這次呂釋之拿走你的護衛,我不信阿母是沒有思索,任憑呂釋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劉盈幾次打斷母親的話,“阿母,告訴我,你將兵交給呂釋之時是如何思考的。”
呂娥姁抱緊了懷裡的孩子,小聲道:“我、我不會
帶兵。呂釋之是能隨你父親攻城略地的大將,他的任務就是保護沛豐的家眷。兵在呂釋之手中,比在我手中強。↓(<a href=".co.co)(com)” </p>
劉盈道:“這不就對了?阿母是經過思考才做出決定。”
呂娥姁焦急道:“這哪裡對了?!我沒有聽你的話,才讓你受了這樣的苦,我……嗚嗚嗚……”
呂娥姁再次泣不成聲,並按住了又想給她一個頭槌的劉盈。
劉盈沒撞到母親,遺憾地給了蕭壯壯一個眼色。
蕭壯壯撇開臉。
雖然她是老大的二把手,但忠臣有所為有所不為,她輔佐老大不是助紂為虐。
見二把手居然無視自己,不肯偷襲自己的母親,劉盈給了蕭壯壯一個威脅的眼神,只好用腦袋頂著母親的肩膀,打擊力度聊勝於無。
“我的話就是對的嗎?誰說的?你看阿父,就不願意聽我說,阿母不也支持阿父嗎?”劉盈拱完後才道。
呂娥姁知道劉盈話裡說的是何事,捂著嘴抽泣:“那哪能一樣?”
劉盈靠在母親肩膀道:“那哪裡不一樣?阿母的錯造成了什麼損失?呂釋之離開後,阿母靠著很少的護衛,仍舊護住了漢軍的家眷,等到了陳平接應。陳平帶領漢軍家屬殺出重圍時,阿母還以身為餌引開了楚軍。”
呂娥姁道:“但是你……”
劉盈這個熊孩子就不讓母親說完話:“我怎麼了?我好端端地待在最安全的地方,來救你是我自己的決定,和阿母有什麼關係?再說了,我是確定自己不僅能換回阿母,還很安全,才會過來。你當我傻啊?項羽抓一個你,再抓一個我,一家人在彭城整整齊齊,坐在大鍋旁等項羽拿你我威脅阿父?”
呂娥姁表情扭曲。
她明明很傷心,卻差點被劉盈這話逗笑。
唉,這時候怎麼能笑呢!
劉盈見母親止住了哭泣,對母親做了個鬼臉:“阿母有時候真的很煩啊,能不能別老說自己沒用,說自己有錯。你應該這樣說……”
他清了清嗓子,從呂娥姁懷裡出來,站起身揹著手仰著頭:“都是劉季那個老匹夫的錯!六十萬大軍被項羽幾萬大軍瞬間擊潰,我離那老匹夫就不到兩百里,他只知道日日笙歌,居然沒有先來救我!”
呂娥姁實在是掛不住悲傷的表情了。
她臉上還帶著淚,嘴角已經壓不住上翹的幅度,只能以袖掩口,遮住自己強忍著笑意的扭曲表情。
劉盈搖頭晃腦:“再說了,我兒劉盈沒錯嗎?他這個漢王世子怎麼當的!一點聲望都沒有!給呂釋之下命令,呂釋之根本不理睬他!”
呂娥姁掩著嘴道:“盈兒,這哪能是你的錯?”
劉盈笑著攤手:“還有呂釋之,以及外祖父外祖母,用得著你的時候就稱你是呂家的女兒,必須為呂家付出;用不著你的時候,你就是潑出去的水,連你死活都不管了。阿母,你信不信,等你回去後,外祖父外祖母就會朝你下跪,說都是他們的錯,用孝道逼你原諒呂釋之?”
呂娥姁眉頭緊皺。
在場還有三個外人,但劉盈可不管這些。
“呂澤也一樣。阿父還沒起兵的時候,呂澤提起呂釋之就頭疼。但他能怎麼辦?你還能用出嫁女的身份不理睬呂家,呂澤只能被呂釋之拖一輩子。阿母,你信不信,你回去問大舅父,大舅父是不是看到呂釋之的時候,就下令捉拿他下獄,被你父母阻止了?”
劉盈譏笑:“自我懂事起,這種事發生多少次了?呂釋之和你的母親能當
著我和阿父的面, 遺憾你沒有嫁給那個兒子年齡和我阿父差不多的縣令。呂太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蠢婦幼子不懂事’,大舅父低聲下氣送東西賠禮道歉。”
呂娥姁攥緊衣襬。
劉盈伸了個懶腰頭,又賴在了呂娥姁懷裡。呂娥姁輕輕護住懷裡的孩子。
“但你和大舅父又有什麼辦法?‘孝’字壓死人,何況你和大舅父本來就孝順,心甘情願地對父母好。你們如果有錯,就是錯在道德感太高,錯在你們是正常人。”
“就說你把護衛給呂釋之一事,哪裡有問題?你不會帶兵,呂釋之不僅是阿父留下來保護你的將領,還是你的同胞兄長。比起其餘漢軍將領,你當然最信任他。”
“我是不信任他。但我不信任他和你阿母你有什麼關係?你是你,我是我。你經過你的思考信任了呂釋之,呂釋之辜負了你的信任,下一次就別信任他。談不上什麼對和錯。若說錯……”
劉盈對窗外努了努嘴,滿臉嘲笑。
“六十萬頭豬都要抓很久,阿父能蠢到六十萬大軍還不如六十頭豬。你我再無能,能和他相比?”
呂娥姁摸了摸劉盈的臉:“盈兒,對你阿父孝順些,別這麼說。”
她抿了抿嘴,道:“確實呂釋之有錯,但我也有錯。你阿父可能有錯,你絕對沒錯。”
劉盈搖頭:“阿母,我讓你說你沒錯,重點在於,你自己說,你沒錯。換作是我,我肯定是說阿父阿母都太蠢了,我一點錯都沒有。”
呂娥姁:“……”有點糊塗了。
劉盈對母親俏皮地眨了眨眼:“換作是阿父,阿父肯定說都是諸侯的錯。你被俘是你錯信他人的錯,是呂釋之背叛你的錯,是我折騰了半天還是沒護住你的錯。反正他沒錯。”
呂娥姁:“……”是劉季能說得出來的話。
劉盈靠在呂娥姁懷裡,歪著頭道:“所以身為阿父的妻子,我的母親,阿母也該說,都是劉季和劉盈的錯,呂釋之當然錯上加錯,反正不是你的錯。”
呂娥姁聽明白了,但更不明白了:“誰都說自己無錯,那誰之錯?”
“那重要嗎?不重要。”劉盈嬉笑,“說什麼對錯,是為了追究責任。我們一家三口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三個人,誰能追究我們的責任?我們只要吸取教訓,下次不再犯便是。至於說什麼對錯,既然無用,就怎麼開心怎麼來。”
“胡說八道!”呂娥姁颳了刮劉盈的兒子,終於意識到她又被兒子耍了。
但劉盈這番歪理,卻讓她的心情變得輕鬆。
劉盈道:“來,阿母跟我學,我、無、錯!”
呂娥姁不自在道:“盈兒,這……”
劉盈雙手捂住眼睛:“阿母不說,我就要大哭了。”
呂娥姁知道劉盈是在使壞,還是順從道:“好,我、我無錯……”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幾乎不可聞。
劉盈吊著母親的脖子搖晃:“太小聲了,不夠精神。阿母,大聲點,果斷點,拿出你王后的氣勢來!你回去還要打一場硬仗呢!”
硬仗……
呂娥姁看著自己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的孩子。
是啊,硬仗……劉季和呂家還等著自己。
她咬了一下嘴唇,直到嚐到了血腥味。
“我……無錯。”
她聲音雖不算洪亮,但語調很平穩。
“我無錯。”
她重複了一遍。
“我無錯!錯的是
不肯早早來接我的劉季,是辜負了我的信任的呂釋之!是和呂釋之一起丟下我不管的父親母親!”呂娥姁咬緊牙關,神色猙獰,“都是他們的錯!”
“對!都是他們的錯!”劉盈重重點頭,“阿母回去後,記得轉告阿父,六十萬頭豬都能撞死項羽,有的人,還不如豬呢。”
呂娥姁深吸一口氣,又輕輕颳了一下劉盈的鼻子。
劉盈轉頭:“看來阿母是不好意思說了。壯壯,交給你了。”
蕭壯壯神情嚴肅地應下。
“這次多虧了你,謝謝你。”劉盈從呂娥姁的身上跳下來,走到蕭壯壯身邊,給了蕭壯壯一個熊抱,“如果不是你,我這次可能真的栽在呂釋之手中。謝謝你信任我。”
蕭壯壯難得有點不好意思,臉頰緋紅地扭捏道:“我信任老大理所當然,不用謝。”
“我回來前,你暫時別回家,幫我照看阿母。”蕭壯壯都這麼說了,劉盈鬆開懷抱,不客氣道,“阿母有時候容易心軟,你要多提醒他。”
蕭壯壯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老大放心,如果嬸嬸對呂釋之心軟,我就大喊,‘老大還在彭城呢,嬸嬸,想想你還在彭城的孩子!’。”
劉盈忍著笑,板著臉道:“對,就是這樣。”
他又對呂娥姁做了鬼臉,走到王媼身邊,對王媼作揖下拜。
王媼趕緊把劉盈扶起來。
“阿媼大義,但請多想想王伯父。王伯父不能承受喪母之痛。”劉盈收起臉上調皮的神情,嚴肅道,“戰敗的是我的阿父,逃走的是我舅父。雖我對阿母說我無錯,但身為阿父的兒子,二舅父的外甥,此事該我也該承擔責任。幸虧阿媼無事,否則我無顏見王伯父。以後阿媼別冒險了。”
王媼溫和道:“漢王讓吾兒來沛豐接應家人,吾兒卻沒能成功。該是我無顏見你,怎是你無顏見我?說好的你無錯,就別說有錯了。”
劉盈嘆氣:“好吧,說來說去,還是阿父的錯。”
王媼忍俊不禁。
劉盈走到審食其身前,對審食其道:“你比呂釋之強,我會讓阿父多給你立功的機會。既然你有這個膽識,應該不會害怕上戰場。雖然你護衛王后有功,但在戰場上立功,身子板才更硬。我相信你。”
審食其跪拜:“謝世子提攜之恩。”
劉盈扶起審食其:“我提攜你,你就是我的人了。你要謹言慎行,不可玷汙我的名聲,否則我必親手殺你。”
審食其緊張道:“我絕對不會辜負世子的厚待!”
劉盈頷首。
他轉頭對蕭壯壯道:“這個你也記下,告訴阿父,把審食其派到我阿兄身邊混戰功。”
蕭壯壯:“是!”
劉盈環視了一眼屋內的人,輕輕笑了笑:“好了,我要說的事都說完了。雖然項羽說讓你們休息一日,但我擔心明日他就反悔。你們快離開吧。我在城外安排了接應的人,你們出城後就安全了。”
眾人皆神色不捨。
劉盈催促:“我好不容易才換來這個好局面,別拖我後腿。所有僕從都帶走,我一個人才好逃跑。相信我。”
呂娥姁猶豫道:“不給你留個伺候的人嗎?”
劉盈不耐煩地擺擺手:“不留。我什麼時候偷跑帶過人了?哦,如果是阿兄和劉肥,那倒是另說。”
蕭壯壯勸說道:“嬸嬸,相信老大。老大有神驢。”
呂娥姁想起劉盈身邊的灰兔驢,咬牙道:“好,我、我這就走。盈
兒,保重。”
劉盈笑道:“我肯定在彭城混得風生水起,說不定還讓項羽給我封個漢王呢。阿母,快走吧。哦,對了,我還沒和阿姨道別呢!”
劉盈衝出門,縱身一撲,掛在了曹氏身上。
曹氏抱住劉盈,眼睛紅腫。
她已經哭過一場了。
“阿姨阿姨,讓劉肥跟著阿兄好好幹活。我要和他與阿兄比一比,看是他和阿兄先來接我,還是我先逃走。”劉盈膩歪道,“阿姨一定要把話帶到了。還有,讓劉肥不準哭!他的哭聲太心煩了!”
曹氏勉強擠出笑容:“嗯,我一定轉告肥兒。”
劉盈鬆開手:“阿母就拜託阿姨照顧了。”
他轉身對追出來的呂娥姁道:“阿母,你也要好好照顧阿姨。”
呂娥姁再次哽咽:“知道了。”
“好了,都走吧,趕緊走。”劉盈推攘呂娥姁。
呂娥姁假裝被劉盈推動,和曹氏等人離開了小院。
劉盈沒有送呂娥姁等人離開。
他就站在小院門口,對呂娥姁等人懶洋洋揮手。
呂娥姁回頭了一次,又咬緊了嘴唇。
她嘗著自己的血腥味,沒有再回頭。
蕭壯壯倒是頻頻回頭,對劉盈使勁揮手。
劉盈也笑著對她揮手。
直到他們再也看不到彼此。
“好了,檢查一下,嗯,光環沒問題。”
“灰兔,他們居然也瞧不起你,嘻嘻。”
被養在小院子裡的灰兔驢晃了晃腦袋。
它的身旁,項羽連小車都給劉盈留了下來。
連劉盈安裝在小車上的腿部護甲,項羽都沒給他拆下來。
劉盈叉腰眯眼。
等我刷一波經驗就溜,嘿嘿嘿。
不知道阿父聽聞我獨自入了彭城,會不會傷心大哭?
……
“啊?你再說一遍……”
張良折返找到劉邦,剛下馬的劉邦晃了晃,神情呆滯道。
張良道:“漢王,盈兒……”
他還沒有來得及再說一遍,劉邦便倒了下去。
“漢王!漢王!軍醫!”
一片混亂。
臉上蓋了涼水的帕子,又紮了幾針,劉邦幽幽轉醒。
他坐直身體,半晌無言。
劉邦收攏的漢將都圍在劉邦身邊,不敢言語。
不知過了多久,現場的氣氛已經沉重到所有人都呼吸困難時,劉邦手撐著地面起身。
“封鎖……不,把盈兒救母的事宣揚出去。”
劉邦捏了一下拳頭,又緩緩鬆開。
他的語氣很平靜,很冷靜,靜得就像是他不在乎劉盈這個兒子似的。
“子房……不,子房留在我身邊。”
他掃了眾人一眼,視線定格在樊噲身上。
“樊噲,你引兵先行退回滎陽。”
樊噲焦急道:“我陪你去碭郡!我要殺了呂釋之那個狗崽子!”
劉邦搖頭:“你去滎陽。我很快就會來滎陽。滎陽不能丟。紀信。”
紀信抱拳:“末將在。”
“你將此事告知信兒和肥兒,讓他們加緊攻打趙國。”劉邦道,“警告他們,斷不可回來,明白嗎?!”
紀信道:“是……漢王,那世子……”
劉邦搖頭:“現在我們什麼都做不了。穩住局勢,他的質子身份才有用。”
紀信
應下。
劉邦對張良道:“你和我一同去碭郡。你先行⒙[(.co)(com), 告知呂澤和呂釋之……”
劉邦閉上眼,深呼吸了好幾下,仍舊沒把嘴裡的話說出來。
張良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劉邦的背:“若此時懲罰呂釋之,呂家恐怕會與你離心。現在碭郡那支漢軍至關重要,我們必須安撫呂澤。”
劉邦又深呼吸了幾次,睜眼自嘲:“是啊。我不僅不能懲罰他,還要幫他掩飾,說他只是分兩路突圍,不是獨自逃走。他是漢王的妻兄,漢王世子的舅父。若他都背叛我,其餘聽我戰敗的將領和諸侯,恐怕心中不穩。”
張良繼續輕輕為劉邦拍了拍背:“你難道還擔心不能懲罰呂釋之嗎?以盈兒性格,呂釋之識相一點,自盡就是保留尊嚴了。呂釋之不足為懼,你當觀察呂澤。”
劉邦點頭,終於將哽在喉嚨裡的話說了出來。
“子房,你先行一步,告知呂澤和呂釋之,我……”劉邦再次捏緊拳頭,“不追究。”
張良道:“呂釋之恐怕不會相信。”
劉邦道:“你先告訴他們,我會比你遲一日到碭郡。那時,我會當著他們的面,再赦免呂釋之一次。”
張良看著劉邦的神情,擔憂地領命:“漢王,其餘背離你的諸侯無須在意,英布此人必須籠絡。英布在南方拖住項羽,彭越和章邯在齊地拖住項羽另一半主力,韓信再掃清楚國周圍勢力,楚國便可破也。”
劉邦頷首:“我聽從你的建議。”
他派人去通知英布身邊的隨何,告訴他自己很快就會送來重金,讓他穩住英布。
“吳芮、騶無諸、騶搖三人也可用。”張良道,“我親自去安撫他們。”
劉邦這次卻搖頭:“你身體不好,不要勞累。我另派使臣去。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報韓王的仇,再立韓國。”
張良神思恍惚了一瞬,輕輕搖頭:“韓王的仇必須報,但韓國不用復了。”
劉邦以為張良還沉浸在項羽言而無信,殺掉韓王的悲傷中,沒有多言。
兩人準備一番,繼續朝著碭郡前行。
張良先行離開,去碭郡安撫呂澤和呂釋之。
劉邦在城外停留了一日,整理情緒,好讓自己徹底將所有憤怒掩藏在心底。
張良到達碭郡,傳達了劉邦的命令後,呂釋之鬆了口氣。
他雖然知道劉邦大敗,不敢得罪手握重兵的呂家,肯定不會責怪他。在塵埃落定之前,他還是難免忐忑。
呂澤面無表情地接下了劉邦的口諭。
待深夜時,他悄悄進入張良房中。
張良似乎知道他會來,房中燭火未滅。
“盈兒……真的獨自去了彭城?”呂澤開門見山道。
張良道:“他不僅獨自去了彭城,王后等人在他入城當日就被放出,兩三日後就能到碭郡了吧。”
呂澤點頭:“請漢王再等等。父母已經老了,等父母離世,我必親手殺了呂釋之。”
張良心頭一鬆,微笑道:“你不用動手,且等盈兒回來吧。你若不讓他把氣發洩出來,他肯定會不滿。”
呂澤猛地抬頭,又緩緩將頭顱低下。
他笑道,笑聲中帶著哽咽:“盈兒神異,肯定能安全逃出。我等他來責罰我。”
張良輕輕搖頭,雙手握住呂澤的手:“你與盈兒親近,再瞭解盈兒不過。盈兒不僅不會責怪你,還會嫌你煩。他會問你呂釋之犯錯,和你有什麼關係?讓你滾開,別擋著他的路。”
呂澤沉默了許久,哽咽道:“你這話的語氣,真像是盈兒親口說出來的。”
張良笑道:“你既然明白,就不必自責了。呂釋之護衛你的父母回來,你又能如何責怪他?難道責怪他不該救你的父母嗎?父母在,你這個長兄有何資格管教幼弟?長兄如父,那是無父之後的事啊。你是與王后一樣,被父母兄弟拖累的人。且放寬心,不用想兄弟相殘的慘事。漢王和盈兒都很寬厚。”
呂澤又沉默了半晌,道:“我明白了。身為臣子,我會聽從君王的命令。”
張良點頭,鬆開手:“呂釋之若將功贖罪,將來未必不能善終。如果他再生出事來,漢王自會按照律令懲罰他。漢王從未因自己喜好而懲罰他人,頂多嘴上罵幾句。只要盈兒能回來,呂釋之肯定無事。”
張良將呂澤送出門,長舒了一口氣。
呂澤是站在漢王這一邊的,便不用再擔心呂家會生亂了。
“他確實可憐。”
張良搖了搖頭。
或許正因為呂澤太過優秀,呂公和呂媼才更偏疼幼子吧。
“盈兒,你一定會無事。”張良仰望著夜空,自言自語,“韓王已死,復韓我已盡力,便不再想了。我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天下重回太平。你和漢王,這天下唯一的希望,可不能有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半合一,欠賬-1.5,欠賬還剩14.5章。補了半章,把這段劇情寫完了,長舒一口氣,呼……捉完蟲了,我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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