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六旬狂儒酈食其
劉盈究竟有何本事,讓浮丘和毛亨連禮儀道德都不要了?
酈食其鬆開眉頭,爽快笑道:“我確實不是在意繁文縟節之人,曹將軍都不在意,我在意什麼?這杯酒我喝了。”
酈食其拿起劉盈呈上的酒,仰頭一飲而盡。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液:“趁著酒意,我入陳留城為沛公當說客。沛公請在城外靜候我的音訊,今夜就有結果。”
劉邦驚訝:“這麼急?酈生可稍作休息,明日我派人送酈生入城。”
酈食其起身,把腰間長劍正了正,不顧席間歌舞未停,一邊往門外走,一邊朗聲笑道:“不急不急,今夜已經足夠長了。”
酈食其離開宴會,歌舞再次中斷。
陪坐賓客皆驚訝,還以為酈食其因劉盈生氣。
“酈生要趕回陳留。”劉邦把酈食其的話轉述給眾人,低頭看了劉盈一眼。
劉
盈擠眉弄眼:“要我告訴你結果嗎?”
劉邦笑著按了劉盈的腦袋一下:“隨我騎馬去陳留,我們一起去看結果。”
“好嘞!”劉盈順手搶走了張蒼剛拿起來的羊腿,“好餓,給我吃。”
張蒼拿起小刀:“我給你切,別搶。你不是剛吃了一隻雞嗎?還餓?”
劉盈比了比自己又短了一截的袖口:“我正在長身體。”
張蒼把羊腿切好:“那是該多吃點。”
浮丘問道:“盈兒,你是真不知道沛公在設宴款待酈生?”
劉盈把羊肉嚥下:“知道啊。”
浮丘嘆息。算了,他早該明白。
毛亨好奇:“你不怕酈生生氣?”
劉盈笑道:“先無禮再道歉,我此舉和阿父有何不同?阿父是個壞榜樣,我也沒辦法,誰讓我是阿父的兒子。”
正在點兵點將,準備攻打陳留的劉邦:“……”
馬上要打仗了,呂澤也捨不得手中剩餘的半罈美酒。
他一邊走一邊喝酒,聞言差點嗆到。
“咳咳咳,確實確實,你剛剛進入宴會的模樣,和你父親實在是太過相似。”呂澤笑話劉邦,“他入我家宴席就是這副模樣,哈哈哈。”
“屁!”劉邦堅決否認,“我沒有推倒別人的舞姬,也沒有從別人桌上踩過。”
劉盈辯解:“我可沒有把人推倒,她們都好好地站著,沒有一個人摔倒。阿父不要汙衊我。”
“你吃你的吧!”劉邦懶得聽劉盈狡辯,讓劉肥趕緊給劉盈切肉,免得劉盈餓著肚子出門。
劉盈還在睡覺時,韓信就叫人備好了羊奶熱著。
他把羊奶端來,讓劉盈慢點喝,有點燙:“不急,至少也是後半夜的事。”
劉盈點頭,小口小口喝奶。
比起白水,還是羊奶最好喝。
其他叔伯也湊上來,有的笑話劉盈剛才那模樣真是和劉邦一模一樣,有的埋怨劉邦居然不叫劉盈起床再開席,還有人,比如蕭何,匆匆命人收拾宴會,準備拔營,並阻止曹參繼續喝酒……
浮丘和毛亨都已經起身。
一群壯漢漸漸把他們擠出了人群。
兩位大儒垂手站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若酈生見到此幕,恐怕會更驚訝。”
“盈兒受寵是應該的。”
已經離開的酈食其,順利見到了陳留縣令。
酈食其雖然只是守城門的小吏,但他已經六十多歲,是見到卿大夫都可以不拜的年齡。
他十分有學識,又性格狂傲,是陳留當地有名的狂生。陳留縣裡上到官吏豪強,下到地痞惡少,無人敢使喚他。
酈食其求見陳留縣令,即使已經入夜,陳留縣令也接待了他。
酈食其勸說陳留縣令:“天下皆反,獨縣令守城。縣令與天下人同反,便可以立下不世之功;若執迷不悟,我擔憂縣令的安危啊。”
陳留縣令婉拒了酈食其。
秦法嚴苛,老先生你開什麼玩笑?別說了別說了?就當我沒聽見。
見陳留縣令被自己的話嚇得面色蒼白,酈食其不再勸說,只是嘆了一口氣,在城裡尋了一個落腳處住下。
陳留縣令沒有驅趕酈食其。
酈食其只是一個六旬儒生,他沒什麼可擔憂的。
夜半時分,月上枝頭。酈食其從榻上睜開眼。
他穿好衣冠,佩戴好長劍,離開了落腳處。
陳留的晚上很安靜,黔首都閉門不出,只偶爾有巡邏的兵卒走過。
酈食其隱藏在陰影中,悄悄繞過巡邏的兵卒,翻牆進入了縣令家中。
縣令膽小,家中有不少守衛。
但這些守衛已經守了很多次夜,全都疲憊不堪,都倚靠著牆打瞌睡。
酈食其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們居然毫無察覺。
越過一道院門,酈食其推開了縣令的臥室。
“誰!”因民賊已經來到了城外而寢食難安的縣令,連忙拿著劍從榻上爬起來。
他見到是酈食其前來,稍稍愣了一下。
在陳留縣令發愣的那一瞬,酈食其的身體微微弓起,向前一步跨跳。
他八尺的高大身軀朝著陳留縣令罩下,鮮血迸濺。
“呼……”
酈食其抓著縣令的髮髻,腳踩著縣令的胸口,把縣令斷了大半的脖子剩餘連接部分割開。
“居然沒全砍斷,老了啊。”酈食其還劍入鞘,提著縣令的腦袋轉身,“真是不服老都不行。”
他走出了門。
縣令的呼喊聲引來了護衛。
護衛看到酈食其提著縣令的腦袋從門中走出,竟無一人敢上前。
酈食其步履不停,護衛不由自主給酈食其讓開了一條道。
“縣令已死,沛公已經兵臨城下,趕緊降吧。”
酈食其大搖大擺離開縣衙。
縣衙的護衛都愣在原地,竟無一人敢去通知城中秦兵。
酈食其翻越高高的陳留城牆,提著腦袋從城牆上跳下來的時候,劉邦和劉盈父子二人同騎一馬,都昂首看著他,露出完全一樣的瞠目結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