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綿綿 作品

第 19 章 幾秒後毫不遲疑地...


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在用曾經看馮昱的眼神看著他。

信賴、專注、認真。

馮成則隨意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

鏡片下的眼眸逐漸深沉。

只是轉身往門口走的季清羽沒有看到。



不用上學的日子,馮嘉沅是怎麼都不肯午睡的,季明志跟汪雲蓮也想讓女兒女婿好好休息,吃過飯後就帶著寶貝孫女出門去附近商場的遊樂園消磨時光。

其實馮嘉沅也有自己的專屬遊樂園,並不以盈利為目的,只要她想過去了,這天都會特意清場。不過,比起一個人在遊樂園裡轉來轉去,她還是更喜歡跟不同的小朋友玩耍。

季明志跟汪雲蓮也知道馮家對這唯一的孫輩有多看重,光是他們自己也是眼珠子不錯地盯著。只要進了遊樂場,兩人都要跟在沅寶身邊,更不要說外面還有保鏢。

馮成則一晚上都沒休息好,躺在季清羽房間的床上,背靠著枕頭。

空調的風安靜地吹著。

他摘下了眼鏡,正在翻著手機裡郵件,可能是真的有些困了,沒一會兒他放下手機,本來只是想閉目養神,沒想到躺在這一米五的床上,他還真的睡著了。

季清羽不想睡。

她在客廳看電視,無奈這老房子到了下午就很曬,也很熱,開著櫃機效果也不佳,乾脆輕手輕腳回了房間,見馮成則睡得正熟,她只好坐在書桌前,找了部這五年裡口碑不錯的電影打發時間。

馮成則睜開眼睛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季清羽背對著他坐在椅子上,她找了個最舒服的坐姿,雙手託著臉,身子微微前傾,綢緞般的長髮垂在肩後,也許是空調風口朝下對著她,經過她時,帶著她身上那甜而不膩的氣息送到了他的鼻間。

很少有人知道,馮成則最喜愛的顏色是白色。

他雖然愛喝意式,也愛喝烈酒,從不碰甜食——然而,他喜愛“甜”的氣息,這跟他童年某個階段的經歷有關,像他這樣被寄予厚望的第一繼承人,除了睡覺吃飯以外,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學習,偶爾也會有感到累的時刻,從馬場到馮宅的這段路,會經過幾家蛋糕店,他藉著給祖母買蛋糕的理由,讓司機停車,而他會在蛋糕店裡讓思緒放空三分鐘到十分鐘不等。

一部電影兩個多小時,季清羽沒有按快進看完,依然意猶未盡,痛快地伸了個懶腰,都忘記了屋子裡還有個睡覺的大活人,無意識地發出了“唔”的低吟。

她活動脖子,側過頭時,餘光瞥見都快伸到外面的長腿,連忙扭頭,以為自己吵醒了馮成則,定睛一瞧,他還沒醒,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坐了兩個多小時,腰早就酸了,放輕動靜站起來,正要悄悄繞過床尾離開時,不經意地掃見都快滑落到地板上的空調被。屋子裡有些涼,遲疑了一會兒,她光腳來到床邊,俯身,輕輕撿起被子,為他重新蓋好,又擔心他會熱,悄悄往下拉了一點,只蓋住他的肚子。

這樣既不會熱,也不會著涼。

她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提著裙襬走出房間,關門時動作輕了又輕。

伴隨著

很輕微的“咔噠”一聲,
床上闔眼的男人唇角翹起。



補眠後的馮成則精神煥發,季清羽瞧了他一眼,認為他可以再加個通宵班也毫無壓力。不過可能全人類都是這樣,睡好了,睡夠了,心情也會變得更好,具體表現在馮嘉沅喊他daddypig時,他居然點頭應了,以及很捧場地淺淺喝了小半杯季明志鮮榨的西瓜汁。

她還記得昨天在餐廳吃飯時,給他倒的果汁他一口都沒碰。

馮嘉沅太愛喝西瓜汁了,一個人噸噸噸地喝了兩杯,還想捧著杯子讓姥爺再來一杯時,鐵面無私制止的人變成了季清羽。沒辦法,誰叫馮成則的心情已經好到都能包容女兒再喝第三杯果汁。

“……媽媽不讓我喝我就不喝了。”

馮嘉沅眷念地舔了舔嘴角邊的西瓜汁,捂著只要動一下就會有響聲的小肚子,“希望我晚上不要尿床。”

不然就太沒面子了。

季清羽忍俊不禁:“那晚上要不要跟爸爸媽媽一起睡?”

劉姐不在,還是不太方便。如果馮嘉沅晚上想尿尿,要麼就只能她自己爬下床,再去浴室坐在馬桶上,要麼忍耐到不能再忍耐的邊緣時,在床上畫地圖。

馮嘉沅面露糾結,皺著眉頭。

這模樣這神情就是縮小版的馮成則。

“回去再說。”她說,“我要好好考慮一下。”

語氣鄭重得好似這是一個幾個億的大項目。

就連馮成則都被她逗得微笑。

其實如果放在別的家庭,季明志作為岳父,是可以適當地敲打女婿的。他為了馮昱即將回國的事愁得睡不著覺,一晚上都在打腹稿,見了馮成則要說什麼樣的話,結果真的見了女婿,茶壺裡煮餃子,有嘴道不出。

只能在送他們下樓上車時,委婉地提了一句:“小馮,你還記得當年在家裡說的那些話吧?”

馮成則:“……”

他面不改色地點頭:“記得。”

季清羽差點沒憋住笑出聲來。這分明是他第一次見她的爸媽。

果然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季明志溫和地點頭:“那我跟清羽媽媽說過的話你也還記得吧?”

在女兒決定要跟馮成則結婚時,他跟妻子就做好了這兩個人有一天會分道揚鑣的心理準備。

但他跟妻子還是嚴肅地跟馮成則說過,如果有一天清羽後悔了,受傷了,不快樂了,他們作為父母也會支持她的所有決定。

馮成則應下:“記得。”

季明志肩膀一鬆,看向坐在副駕的女兒,好幾年了,她周身沒有沾惹上任何生活的風霜,一顰一笑,無憂無慮,他的目光柔和了許多,“有事情就給家裡打電話。”

“知道啦!”

季清羽沒心沒肺地笑著,“季師傅,快回去吧,熱死了,你看你臉上的汗哦。”

坐在後座的馮嘉沅也大力揮舞自己蓮藕般的胳膊,學著媽媽的口吻道:“季師傅,快回去吧!”

季明志失笑,後退幾步,讓出位置,也揮了揮手。

直到馮成則開著車駛出停車位,越來越遠,他透過後視鏡,看見岳父還在原地站著。岳母也下來了,夫妻倆手挽著手,殷切目光所到之處,還是他們的女兒所在的這輛車。

季清羽還是記著馮成則的兩個“記得”,見馮嘉沅正一臉睏倦地看著窗外,心思完全沒在前排的父母身上,她才敢揶揄他:“今天完全沒有我的用武之地呢。”

馮總這個心理素質絕了。

反正如果馮夫人或者馮董問她還記不記得以前說過的話,雖然她也有自信可以應付過去,但肯定會懵。

然而,馮成則完全沒有!

他態度自然得連她都忍不住在想,該不會是五年後的馮成則回來了吧?

不然他怎麼敢一秒都不卡頓地、坦然地、擲地有聲地說“記得”
呢?

老城區的道路並不寬,匯入車流沒多久,便開始有些擁堵。馮成則注意跟前後方的車保持車距,等綠燈時,他看了她一眼,“雖然我不記得,但也能猜得到。”

“什麼呢?”她眉眼帶笑地問。

“你也是當媽的人。”他說,“不難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