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楓 作品

第 15 章 新衣味道


“你又笑什麼?”紀輕舟撞了下解予安的胳膊肘。

“只是覺得你換份工作,去百貨公司做銷售,想必更有財路。”

解予安平淡的口吻裡一如既往地夾著股刻薄味。

“你想誇我嘴甜可以不用這麼委婉。”

“怎麼聽出是誇的?”

“不是誇,難道是諷刺?不會吧,你不像這種人啊!”

解予安一時無語,沉默幾秒後,安靜地繼續吃粥。

趙宴知瞧著小叔子被說得啞口無言的樣子,不由得抿唇微笑。

又過了一陣,她放下筷子道:“我先帶玲瓏上樓了,你們慢用。”

隨著趙宴知母女離去,諾大的餐廳裡就只剩下了紀輕舟兩人。

窗外金色的日光照耀著碧綠草坪,拱廊前的長窗如一幅巨大的畫框,畫中景色明麗,春意絢爛。

約十分鐘後,紀輕舟吃完早飯擦了擦嘴,靠在椅背上閒談道:“天氣不錯,等會兒陪你去散散步吧,不是說月季園的花都開了嗎,我還沒仔細看過。”

“不去上班?”

“上班啊,照顧你也是上班,我天選打工人,一天兩份工。”

解予安吃完最後一口粥,將碗勺往前推了推,繼而伸手往旁邊探去,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紀輕舟見狀就把一旁倒了熱水的茶杯拿過來,放到他手裡。

解予安一派淡然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說道:“如果是擔心祖母訓斥,我會幫你解釋。”

紀輕舟輕輕咋舌:“沒安好心啊你,又想害我挨訓?”

解予安側頭偏向他:“祖母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嚴厲。”

“那是因為她是你祖母,
你當然不這麼覺得了。”

“如今不也是你祖母?”

“怎麼是?”

“怎麼不是?”

解予安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與紀輕舟說的盡是些沒營養的廢話。

這實在不合他性格,於是不再多勸,潦草結束了這個話題。

·

飯後,二人一同在花園散了散步,歸來後又去茶室喝了會兒茶。

臨近十點時,女傭到茶室提醒,說送張醫師過來的車已經到門口了,紀輕舟便讓黃佑樹帶他家少爺去會客廳等候,自己則去接待醫生。

張醫師是個看起來約莫六七十歲的老頭,頭髮雖已灰白,精神卻很是不錯,提著針灸箱穿過走廊時可謂健步如飛。

治療在小會客廳進行,解予安解開了黑色的紗帶,坐在皮質坐墊的單椅上,仰著脖子後靠椅背。

張醫師便坐在他右側的高腳凳上,打開針灸箱,攤開工具。

“近來各方報紙常登載細菌之危害,我界保守人士多對此學說不以為然,我倒認為信一信也無妨。

“故而給二少所用針具,我事先都已消毒,每下一針前,也都會用酒精擦拭,你們儘可放心。”

在開始治療前,張醫師特意對紀輕舟解釋了一番,不知是否是受到了解予安的舅舅,那位沈醫生的特別囑咐。

開始治療後不久,老太太在女傭春姐的攙扶下,拄著柺杖進了會客廳,見紀輕舟陪在一旁,略欣慰地點了點頭。

針灸時的氛圍比紀輕舟想象中還要沉靜,分明今日天氣還算爽朗舒適,醫生與患者的額頭上卻都密密麻麻地布了層汗。

張大夫顯然是全神傾注之故,他持針的手臂也好,上下提叉、來回捻動的手指也好,都極其穩定,絲毫看不出抖動。

即便是紀輕舟這個外行人也能瞧出他的功力深厚。

而解予安那沾溼了髮根的汗珠就有些奇怪,若說他是疼的,神情卻又平靜得詭異,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自然握拳,面容也一如既往蒼白清冷,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不會是要面子在忍痛死裝吧……紀輕舟不禁暗忖。

張醫師每下一針,都有他的學生為他擦汗,而紀輕舟想給解予安擦汗卻無從下手。

不到十分鐘的時間,環繞他額頭、眼周都已紮了細細的長針。

紀輕舟雖也是玩手針的,但紮在布料上的針和刺入人皮膚的針給人感官終究不同。

為他們之間沉凝的氛圍所感染,他在一旁坐著,也覺得周圍的空氣有些悶熱起來。

又過了幾分鐘,坐在沙發一側的老太太倏然站起身來,走到紀輕舟的身旁,輕輕推了推他肩膀道:“你坐過去,握著他的手。”

“啊?”紀輕舟抬頭,小聲發出疑問。

老太太又給了他一個眼神:“過去,握住元元的手。”

“不必。”

不等紀輕舟給出回應,靜默許久的解予安倒是先開口拒絕。

他要是不出聲也就罷了,他一開口拒絕,紀輕舟就被激起了逆反心理。

故作乖巧地回應了老太太一句“好的”,接著便聽話地挪了張椅子,坐到解予安左側,趁著醫師取針消毒的工夫,握住了他放在扶手的左手。

解予安還很是倔強,手指緊緊地攥著扶手不動。

紀輕舟便面帶微笑地暗中使勁,將

他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硬是抬起他的左手,握在了自己的雙手之中。

一旁的醫師助手見狀,險些笑出聲來。

還是被他的老師瞪了一眼,才及時管理住表情。

老太太見此倒是十分寬慰,站在一旁觀察片刻後,便因體力不支,拄著柺杖先回房間休息了。

老太太雖離去了,但她的耳目春姐還留在房中,紀輕舟便沒有鬆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