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上任


趙寶珠也沒說什麼,站起來告辭便走了。從頭到尾禮數週全,態度平常,叫人挑不出一點兒錯漏來。直到一路走出了州府衙門,烏木大門在背後關上,趙寶珠才猛地沉下了臉。

一路上民生如何艱苦他都看在眼裡,青州窮困舉世皆知,這府衙卻建的如此富麗堂皇!那堂上燃的香聞著比當日吏部主事房中的還要好!

可見這裡頭必有貓膩,趙寶珠面色黑沉,瞥了眼後頭恢弘大氣的門臉,緩緩吐出一口氣來,穩住了心神。

無論如何,他也先站穩腳跟再說。趙寶珠抬手摸了摸墨林的肩胛,輕聲道:“對不住你,今天還得趕路,到了縣上一定讓你好好吃一頓。”

他不是笨人,自然看出知府的敷衍,恰好他也不願在這腌臢地方多呆,呆久了怕自己壓不住火氣。趙寶珠陰著一張臉,心想他到底還是自葉京華身上學了些東西,至少

面上什麼都沒露出來。

墨林似是明白他心裡不舒服(<a href=".co.co)(com),
一雙馬眼很溫潤地看著他,輕輕朝他面上噴了口熱氣。</p>
                          

趙寶珠嘆了口氣,將額頭靠在馬脖子上,緩緩閉上眼,待睜開之時,眸中晴明一片:“咱們走,不再在這兒待了。”

·

一人一馬緊趕慢趕,終於在日落前到了無涯縣。趙寶珠坐在車轅上,看著眼前橙黃日光掩映下的街道。說是縣城,實則這無涯縣只有一條主街貫通南北,街道兩邊兒就見著了三處糧油鋪,兩處屠夫肉鋪,一處典當鋪子,旁的還有些布料香料鋪子,便什麼都沒有了。不見餐館酒肆,更沒有什麼客棧一類的住處。

趙寶珠看在眼裡,先前便聽聞這無涯縣不通商道,看來確實如此。若有商道橫通,那縣城內必定會有供吃食住宿之所。

只是這縣道雖是泥濘,找幾匹好馬也是走得通的,怎會一支商隊也沒有?

趙寶珠皺起眉,暗暗將此事記在了心裡。

墨林這匹高頭駿馬在這樣一個人煙稀少的小縣城內實在是引人注目,街上不少人都瞧見了他,紛紛駐足。趙寶珠隨意瞥去,便見一位老婦牽著小孫兒站在路邊兒,嘴巴張得能吞下雞蛋那麼大。另有幾個頑皮少年從街尾跑過來,瞪眼看到這匹高大黑馬,直接嚇得摔了個大屁蹲。

趙寶珠看著他們,腦中又想到了他初入葉府被馬驚得摔在地上的場景,唇角勾了勾。

然而這一想卻不得了了,過去數月的時光登時如流水開了閘一般,自他眼前流過。趙寶珠面色一滯,他離開京城不過大半個月,想起在葉府的那些日子卻好似隔世一般。他想到方勤方理、鄧雲,李管事送他出門時焦急的面孔——最後兜兜轉轉還是回到葉京華著狀元服的背影上。

也不知少爺怎麼樣了。

趙寶珠睫毛微顫,考中狀元后,應當是要入翰林院的。葉京華閒散慣了,日日在家裡不是看閒書雜談,就是雕什麼金的玉的玩兒。現今日日去上職,也不知他適不適應。幸而曹大人也在翰林,兩個人也能有個照應。

趙寶珠是個愛操心的性子,七七八八地想了一大圈才記起來,葉京華是什麼人,哪裡需得他操心。官場上面的事情他自然是門清兒的,現狀元名號到手,又有葉執宰宸妃等一干親眷,還有聖上青睞,應當是如魚得水,大顯神通。

或許不出幾年,少爺便能穿紅袍去上朝。趙寶珠想象著葉京華穿三品大員袍的樣子,覺得十分合適,葉京華穿白好看,穿紅更好看。他打心眼兒裡覺得葉京華是為官做宰的材料,現今考了狀元,位極人臣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只是他的信還沒寄出去。

趙寶珠想著,擰了擰眉心。他的信在這半月趕路之間早已寫好了,本是想在拜見了知府後便找個驛站寄出去,沒成想方才怒上心頭就給忘了。這無涯縣上也不知有沒有書局驛站一類。

趙寶珠正發著愣,一抬頭,卻驀地見已到了縣衙門口,趕緊一拉韁繩,讓墨林停下。

這縣衙顯然是荒廢已久了,門上的紅漆已然掉了大半,柱子上的漆也裂了,門檻上滿是落葉,跟州府衙門是完全不能比了。

這已在趙寶珠預料之中,他面色平靜,大門沒鎖,便推了門走進去。

這縣衙中有兩進院落,前院裡看著像是往日裡堆了落葉沒人理,過冬時雪水泡了,現今變成了軟爛烏糟的一團碎屑。趙寶珠四處看了看,發覺院子裡是樹也枯了,牆角也裂了洞,幸而根基還在,一時半會兒塌不了,只是需要好好

修繕一番。

看了院子(筆趣閣♀小說)_[(.co)(com),
趙寶珠急忙將墨林牽到院子後邊去,因為沒找著馬廄在哪,就先將墨林拴在了院角邊兒上,將糧草拿出來喂他吃。

墨林連夜趕路也是累了,吃的十分香甜。趙寶珠看它吃了一會兒,才站起來準備去堂內看看。

縣衙與府門正對的中堂裡格局與府衙一般無二,只是小上一圈,但屋內的擺設就差得多了。高臺上沒有屏風,也無香爐花盞等裝飾,只有單一張公案,一把椅子,上方「明鏡高懸」匾額也褪了色,此時正要掉不掉地在上頭掛著。

趙寶珠左右看了看,鬆了口氣,雖這些物件是舊了點兒,但好歹還是能用。

他穿過公堂,往後院裡走。這院子裡應當就是原先縣令與其家眷、下人等起居之處。正屋左右連著兩個廂房,中間兒一個小院子,院子中間有棵枯樹,旁的就什麼都沒有了。眼看著比葉府後院下人住的地方還要小上不少,甚為逼仄。

趙寶珠卻並不擔心,他就赤條條孤身一個人,這幾間屋子綽綽有餘。

他走上前,準備想看看主屋裡頭怎麼樣、能不能先將就一晚,便上面推開門去。

這些屋子的木門也同府門一般年久失修,一推便嘎吱作響,趙寶珠推開門來,迎面便就是一陣飛塵粉末。他不禁皺眉閉上眼,嗆咳了兩聲。

黃昏自他身後撒入門中,趙寶珠用手在面前揮了揮,才睜開眼來。

哪知他這一睜眼就嚇了一跳——這屋裡竟然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