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省吾 作品

第二百零一章 會審(下)

    而蕭道成聞知謝徵來此,亦是愣了一下,張嘴就說道:“小……”

    話正要說出口,蕭道成左右瞧了一眼,見堂下左右兩側坐著的三司,可都是外臣,他這做皇帝的總歸還要嚴肅些,於是清了清嗓子,道:“叫她進來吧。”

    小卒退出府衙,這便折回衙署門口去通傳了。

    顧遜此刻心情方才是七日來最過沉重的,他不知道他心中的謝娘子在得知是他派人刺殺她時,對他是怨恨,還是憤恨,甚至是痛恨……

    稍後她將進來,他已無顏面對她……可人之將死,總不想抱憾而去,他現在的心願,就是想再看謝徵最後一眼。

    未多時,謝徵已被玉枝攙扶著走了進來,一路走進府衙,謝徵的目光始終都在顧遜身上,見他滿身血痕,尤其的觸目驚心,代母受過,已然苦了他,倘若代母受刑,她也只能盡力阻止。

    謝徵走至顧遜左手邊停下,正要福身行禮,蕭道成坐在上頭,看她臉上毫無血色,走路搖搖晃晃,著實不忍,於是擺了擺手,說道:“不必行禮,且先坐吧。”

    “謝陛下,”謝徵還是衝蕭道成欠了欠身,而後方才走至鄭回左手邊的案臺前坐下,蕭道成問:“德音是來聽審的?”

    “回陛下,微臣是為左僕射而來,”謝徵本已思忖好對策,原也該在升堂開審之前趕到廷尉署,如此一來,當三司會審之時,她才好插手過問這樁案子,為顧遜辯白,可如今狀紙已下,她卻不好開口了。

    “哦?”蕭道成指著垂首沉默的顧遜,說道:“為這個僱兇刺殺你,一心想取你性命的人而來?”

    謝徵直言:“陛下,微臣認為,此案尚有疑點,不可輕易頂罪,否則……否則恐怕是枉殺無辜……”

    “你說什麼?”蕭道成聞言,臉上並無驚詫,只有狐疑,而顧遜也明顯愣了一下,他以為,謝徵此番過來,是為了看他被定罪而洩憤的。

    而李叡坐在謝徵對面的案臺前,聞聽此言亦是轉了轉眼珠子,心裡頭思忖著,而今衡陽郡主趕來求情,莫非此事還有轉機,那元娘是不是……

    適才他從府中出來,就準備趕往廷尉署的時候,正好碰見他的好外甥把閨女綁回來,倘若顧家這次能逃過此劫,那他李家逼迫顧家將愛女貶妻為妾以求免遭於難,在外人眼裡,豈不就成了見風使舵的鼠輩?

    還有,他的元娘往後還怎麼在顧家抬得起頭……

    謝徵深吸了一口氣,隨即說道:“那晚微臣遇刺,垂死之際,曾問刺客究竟受何人指使,那刺客也說了,是受一位顧夫人指使。他答話之時,利陽縣主與新寧縣主就在旁邊的屋子裡,她們必然是聽到了,而陛下之所以認定主謀是左僕射,相信也是兩位縣主出面指證,不過……她們指證的,應該……是顧夫人吧……”

    顧遜一聽謝徵指控主謀是他母親顧陸氏,他便已怔住了,想他是朝廷命官,如若主謀是他,至多不過是他被判處斬刑,而顧家尚有一線生機,可如若主謀是顧陸氏,那整個顧家就都完了!

    不光是顧遜,那三司一聽說主謀其實是顧夫人,都已經愣住了。

    “嗯,確有此事,”蕭道成思忖事情的時候,本能的抬手摸摸下巴,摳摳鬍鬚根部,斟酌道:“那你的意思是……這樁案子,幕後主使其實是顧夫人,而非顧遜?”

    “陛下,此顧夫人非彼顧夫人,微臣認為,這整件事情,同左僕射一家毫無關係,而派人刺殺微臣的那位,其實是會稽顧氏夫人。”

    顧遜聽至此處,愈發糊塗,可也深知謝徵是想為他脫罪,只是沒想到,她竟連母親也不計較了。

    “會稽顧氏夫人?”蕭道成聽得也是一頭霧水,“何以見得?”

    “陛下也知,微臣此前,曾與左僕射家結仇,是以那晚聞知刺客受一位顧夫人指使,也曾以為他口中的顧夫人就是左僕射的母親,直至今日一早,玉枝去往雞鳴寺替微臣取回遺留在禪房的貼身之物,卻發現房中無故多了一個這個,”謝徵說話間,已從袖袋中取出物件,乃是一塊雕刻著“福”字的圓形白玉雙面鏤空玉牌。

    蕭道成身子微微前傾,探著脖子細看了看那塊玉牌,問道:“這是何物?”

    謝徵答道:“這個玉牌,原是一位會稽顧郎君的貼身物件,四年前微臣還在會稽的時候,此人曾想將微臣強納為側室,還送了這塊玉牌做信物,此事叫他夫人知道,又跑來將玉牌討要回去。可那位顧郎君偏又不死心,半夜來尋微臣,卻沒想醉酒糊塗,路上居然一頭栽進溝裡……此事雖與微臣無關,可那位顧夫人,卻認定了微臣是禍根,還發誓要殺了微臣,為夫報仇,微臣也正是因為此事,才與兄長逃離會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