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宣誓主權

    立冬這日, 京師細雪霏霏。

    漫長的冬季終於來臨,便意味著未來的幾個月內,京城都不會下雨, 沈沅已經有近二十日沒再受過心疾的折磨。

    故而入冬後, 她懷的這胎也逐漸坐穩, 氣色也是一日比一日地要好。

    陸老太太前陣子在雲蔚軒處瞧見了沈沅後, 還慶幸自己聽從了念空的話,果然如他所說, 沈沅一旦不同寇氏接觸了, 她的身子便明顯康健了許多, 那張巴掌大的芙蓉面瞧著,也比此前圓潤了一些。

    只是這種圓潤對沈沅這種美人來說是剛剛好的, 她的五官依舊精緻, 面部輪廓也很緊緻, 這種因為孕事帶來的圓潤,也只是讓她更顯氣色, 褪掉了從前的那種荏弱之態。

    這幾日下的都是晴雪,外面的枯枝上偶爾也會結些晶瑩的霧凇,拋開公府不提,光沈沅院子裡的景色就很別緻漂亮。

    快到年底了,廖哥兒的身量也拔高了些許, 從前的衣褲都短了一截。

    鎮國公府每年入冬後,闔府諸人的衣緞採辦和炭火分配都是大事, 沈沅雖然初掌中饋, 卻也將事情處理地都很完美妥當,並未出任何的差錯。

    除卻得到了陸老太太的讚賞,下人們對新主母的能力也是心服口服, 也都覺得沈沅雖然年輕,但能力卻絲毫都不亞於從前管事的三夫人。

    且從前寇氏執掌中饋時,在冬季往往還會落得些下人的埋怨。

    可今年,公府的下人們都對沈沅的安排感到滿意,沈沅還省儉了不少的銀錢。

    書房內。

    沈沅坐在書案前,正用纖手仔細地修剪著剛被擷下的臘梅。

    她今日穿了襲櫻色的潞綢對襟衫襖,濃密的鴉發也高綰成了雲鬟,發上還戴了京中世家貴妻常戴的海瀨皮臥兔兒,用以保暖防風。

    碧梧進室時,恰好瞧見了沈沅插花的專注模樣,卻覺眼下所見的景象,就像是一副用工筆細細描繪的仕女圖。

    亦不得不感慨,富貴最是滋養美人兒,沈沅現在固然還會流露出柔弱之態,但是自嫁給了陸之昀後,從前眉間常會蘊著的戚色和哀色明顯少了許多。

    她的氣質

    也變得嬌貴了些,如今也越來越有公府女主人的模樣了。

    前陣子沈沅往揚州的唐府寄了封家書,今日唐文彬的回信也到了京城。

    碧梧將家書遞給了沈沅,沈沅用指甲剝開了封蠟,隨即便細細地讀起舅舅寫給她的信來。

    沈沅的眉眼很顯溫柔,柔美的唇畔也漸漸顯露了笑意,待她將那封信看完後,便道:“表哥在今年的秋闈中了名次,明年他便可入京參加會試了,我隔著這頁信紙,都能覺出舅舅有多高興了。”

    碧梧聽罷,心裡也為唐禹霖高興,畢竟他先前考的那幾次,可都落了第。

    不過唐禹霖也只是剛剛通過了鄉試的選拔,還沒參加會試,故而沈沅和唐文彬還是決定,至少要等明年放榜後,再將她已經嫁人的事告訴唐禹霖。

    碧梧最是知道唐禹霖對沈沅的那些愛意,從小到大,他便事事都以沈沅為先。

    其實唐禹霖這麼努力地參加科考,也是為了沈沅,他總覺得自己配不上這個聰慧的表妹,便認準了考取功名,入仕為官的這條路,想要在榜上有名後,再同沈沅提起婚事。

    唐文彬便告訴唐禹霖,沈沅被京城的康平伯退婚後,還一直待在永安侯府。

    唐禹霖對此信以為真,鄉試通過後他就又回到了揚州郊外的別莊,繼續刻苦發奮地準備著來年的會試。

    他就連揚州城內,那些鉅富鹽商近來發生的軼事都不知道,故而京中的首輔大人娶了沈家嫡長女為妻的這件事,他亦是毫不知情。

    沈沅插完梅花後,便又問碧梧:“院子裡的下人們都換上新制的冬衣了嗎?”

    碧梧頷首回道:“基本都換上了,只有幾個丫鬟和小廝沒換上,可能也是想等過年時再穿。”

    昨日沈沅命人給院子裡的下人們都分發了尺寸合適的冬衣,前幾日還經常會讓庖廚做些肉酢和蹄花湯,給大家都改善了伙食,院子裡的下人們自是很感激沈沅,亦都覺得能在主母的院子裡做事,是件體面又幸福的事。

    沈沅嗯了一聲。

    見檻窗外細雪終停,便和碧梧一起出了室,想在院子裡隨意地走動走動,呼吸一些新鮮的

    空氣。

    碧梧小心地攙著身子漸重的沈沅,見書房後身的小花園裡,有幾名丫鬟正在拿掃帚掃著青石板地上的積雪。

    沈沅淡淡地掃了她們一眼,發現這些丫鬟中,有幾個是從永安侯府跟過來的。

    她自是不會讓沈府跟過來的人近身伺候她,這些丫鬟平素也都侯在漪蝶廳外,基本上是不會往沈沅的私人地界進的。

    其中一個丫鬟的相貌,要比其餘人明顯出眾了些。

    沈沅因而多留意了她幾眼,直到看見她的眼眸上,竟是也繪了同她一樣的拂煙眉。

    沈沅的眸色不禁微微一變,隨即便問碧梧:“那個丫鬟,是叫做阿蘅嗎?”

    碧梧回道:“是叫阿蘅,主母要將她喚過來嗎?”

    沈沅頷了下首後,碧梧立即便揚聲讓阿蘅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待阿蘅走到沈沅身前,又對她恭敬地福了福身後,沈沅便瞧清了她穿的衣物。

    阿蘅並沒有穿她特意給院子裡的下人制的夾襖,反是穿了件兩袖都繡著蝴蝶紋樣的素色對襟衫襖,這衫襖的款式低調,她穿也並不逾矩。

    只是,如果拂煙眉和袖子上的蝴蝶繡樣都是巧合的話,那阿蘅衣領處的蝴蝶盤扣,就絕對不可能再是巧合了。

    思及此,沈沅柔美的雙眸也沁了層寒意。

    ***

    入夜後,鎮國公府又落起了簌簌的小雪。

    沈沅在漪蝶廳同胡管事談完事後,並沒立即回到自己的閨房內,而是仍在圈椅處坐了片刻,還飲了碗安胎藥。

    “碧梧,你去看看點心做好了沒有?”

    沈沅命罷,碧梧恭敬地回道:“奴婢去瞧瞧,應是快了。”

    話落,沈沅便命惠竹將她扶了起來,進室前又對碧梧叮囑道:“如果點心好了,你就把它送到歧松館處,讓公爺一定要用一些。”

    碧梧應了聲是。

    阿蘅在漪蝶廳外,自是將主僕幾個的對話都聽到了耳裡。

    那日她見過寇氏後,寇氏便給她規定了時限,眼見著那個時日就要到了,她如果再不採取些行動,就要來不及了。

    其實近來,阿蘅的心中也有了自己的盤算。

    這段時日觀察下來,阿蘅覺得沈沅的身子也沒有那

    麼的弱。

    而今之計,就得看她在事成之後,沈沅能不能容她。

    如果沈沅真得能容下她,阿蘅也是不想倒戈劉氏和寇氏的。

    她心中也清楚,如果沈涵真的進府做了鎮國公的填房,憑她的相貌和才智,絕對不會比沈沅受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