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淮琅 作品

81、命運的岔路

    一個買菸的男人在鍾瑩背後等了半分鐘, 見她拿著話筒不放也不說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哎姑娘,電話都忙音了, 讓一讓啊。”

    機械地放下話筒,鍾瑩往小櫃檯邊讓了兩步, 望著店門口的一隻紅水桶發愣。耳朵裡轟轟作響, 許衛東的話反覆迴盪:就你特麼成天說我水性揚花,讓你看看哥哥我多專一, 新娘子當然是小柔, 當然是小柔, 是小柔......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許衛東和蘇小柔的結婚日期明明是一九九三年六月二十二號, 怎麼會是五月十八?

    買菸的人走了, 老闆看看她:“還打嗎?不打就四毛。”

    鍾瑩掏出五毛錢扔下, 拔腿就跑, 出了衚衕口攔下面的:“去人大北門。”

    那個號碼是北門外菸酒店的公用電話,晏宇有時會在那兒給她打傳呼, 怪不得有點眼熟。面的繞過半個人大,三塊錢起步價到了北門, 鍾瑩跳下車就看見許衛東穿著一件藍色西裝站在菸酒店門口抽菸。

    左眼好大一個青眼圈, 嘴角結著血痂,形容狼狽然精神狀態極佳, 一見她就笑,“喲, 幾個月不見又白又胖,最近日子過得挺舒坦啊。”

    鍾瑩:......縱然焦躁不安,惴惴惶恐, 聽到“胖”字還是一陣扎心。

    他從西裝胸袋上抽出一張紅貼遞來:“你跟小柔也是朋友,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她在北城不認識什麼人,你到時候去當個伴娘幫幫她,紅包少不了你的。”

    鍾瑩顫著手接過來打開,粉底黑字刺痛眼睛:送呈晏宇鍾瑩臺啟,謹定於五月十八日晚六點,於華國大飯店為兒子許衛東,兒媳蘇小柔舉行婚典,恭請光臨。

    她半天不吭聲,嘴唇發白,臉上沒有丁點喜色,連一句場面話都說不出來,拿著喜帖抖啊抖的,像是接到了什麼噩耗一般。

    許衛東瞧著她的模樣,笑容也淡了:“我說你什麼意思啊,我跟小柔結婚你不高興?拉著一副奔喪臉給誰看呢!”

    鍾瑩用力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能問問為什麼這麼突然嗎?你和小柔姐都那麼年輕,認識還不到一

    年,去年八月又分開了,怎麼會...”

    許衛東嘚瑟地挑了挑眉:“你懂不懂什麼叫一見鍾情?這跟認識長短沒有關係,我們倆第一眼就互相認定,這輩子沒別人了。談一年也是結,談十年也是結,為什麼不早點結?年輕怎麼了,大丈夫先成家後立業嘛。”

    他的歪理總是那麼多,鍾瑩五臟六腑一陣陣揪疼,“小柔姐是不是...是不是懷孕了?”

    許衛東表情僵了僵,尷尬呵呵兩聲:“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不然以蘇家的家世家教,不會同意她那麼早結婚。”一切都來不及了!她著實高估了蘇小柔的定力。

    舊事重演,鍾瑩眼角溼潤,“許衛東,你還是人嗎?為什麼要對一個二十二歲的女孩做這樣的事,傳出去讓蘇家怎麼做人?”

    “我負責了!我巴不得負責呢!”許衛東理直氣壯,甚至還有點埋怨蘇小柔的意思,“小柔如果一早告訴我,二月份你就該喝上我倆的喜酒了。她傻乎乎的,懷孕了也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敢說,要不是被她媽發現,她估計會瞞我瞞到生。這傻丫頭,還以為我會不高興,我怎麼可能不高興,我高興得要飛起來了,二十三歲當爹,誰比我能耐!哈哈!”

    論不要臉是沒人比你能耐。

    打起精神套了許衛東幾句話,才知道這倆人去年並沒有分開太久。那時候他嘴上奚落著蘇小柔,暗地裡卻愁腸百結百爪撓心,九月初就顛顛跑去建溪尋人,找到她上演了一番愛怨糾纏的狗血劇。之後天天打電話聯絡感情,每個月他都過去兩到三趟,揹著所有人,把建溪玩了個遍,把戀愛談了個徹底。

    鍾瑩認為遠隔千里,相見不易,卻沒想到嬌慣的許衛東為了愛情,半年把自己飛成某航大貴賓,花了上萬的包車費。面對一個總是風塵僕僕奔赴自己而來的男人,蘇小柔淪陷得毫無懸念。

    相比之下,她為拆散他們貢獻的力量微不足道。其實,鍾瑩也不知道該怎麼做,許衛東除了一個前女友,作風上暫時沒有值得詬病之處,這一年來楊秀紅好像也被他拋在了九霄雲外,壓根沒出

    現過。他一心一意追逐著蘇小柔,蘇又不是烈女性格,刀子下輕了沒有用,下重了沒根據,無端汙衊只會適得其反。

    連婚都離不掉,還能指望她在被愛情燒昏頭的時候防患於未然?

    蘇小柔懷孕五個月被她媽發現,供出許衛東,蘇父攜兩子上門,痛揍他一頓,砸了他的大哥大,所以他才紆尊降貴打了公用電話。

    肚子現在已經顯懷了,一天都不能再拖,許家決定先辦婚禮,再領證。鍾瑩這才明白,後來兩人過結婚紀念日都是按照結婚證上的日期過的,六月二十二號,黃道吉日。

    “鍾瑩你知道嗎?小柔肚子裡可能是個兒子,我媽說的!”許衛東抖著肩膀笑嘻嘻,萬分得意,“我個人是想要女兒的,連名字都想好了,許德音,怎麼樣?養之以風味,惠之以德音,一聽就知道我們許家是書香門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