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淮琅 作品

38、紅眼列車

    “去年高三你還有時間去錄像廳?”

    鍾瑩斜他一眼,倏地轉了個一百八十度,與他反身而站,依舊把腦袋靠在他肩頭。

    誰也沒說回去睡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就那麼從上半夜聊到下半夜,從思路清晰聊到胡言亂語,從精神尚好站到搖搖欲墜。晏宇靠在車廂壁上,鍾瑩嫌髒,就用頭抵著他的肩膀借力,抵著抵著不知怎麼就趴上去了。

    鍾瑩不承認是自己主動,她分明感到是他的手臂先摟了一下,她睏倦無比,渾身無力的,便半推半就了。至於後來什麼貼得嚴實合縫,同裹一件大衣,脖子以上部位耳鬢廝磨肌膚相親,那都是順理成章避免不了的事。

    抱都抱上了,再計較緊一點松一點的太矯情。鍾瑩從雙臂隔在胸前到放鬆抓他腰側,再到兩條胳膊整個兒把他環了一圈也沒做什麼心理建設。在她最困,防禦力最低的時候,她破罐子破摔地想,我抱我老公有什麼問題?他不給我當人肉墊子還想給誰當?

    這塊人肉墊子給她墊了至少四個小時,算不上軟,但真的很暖,也讓這趟紅眼行程變得不那麼漫長難熬,甚而還有點意猶未盡。

    她只憑想象都覺得這畫面很美。蒙神恩寵穿越時空,與年輕俊美的金主爸爸相擁於慢成老狗的綠皮車裡,咣噹咣噹的鐵軌聲營造

    出奇異的顛沛流離感。如私奔,如流浪,他熱烈地愛著她,她也熱烈地愛著他...的錢,愛情的火焰在這一夜燒痛了兩人心肺,一夜即永恆。

    永恆結束在早上五點半,列車員開展叫醒服務,順便叫醒兩個買了軟臥,卻在連接處抱了一整夜的神經病。

    好年輕啊,列車員想,大概是不好意思像老流氓們一樣擠一張床吧,其實被子一蓋誰管你,下了火車誰也不認識誰,她都看習慣了。

    鍾瑩下車還有點踉踉蹌蹌的,被晏宇牽著手,閉著眼往前走,路他領,包他拎,查票都是他代勞。一直牽出站,晏宇說去打個面的回家,她只管點頭,腦子困成糨糊,此時他就是把她賣了她都不反對。

    剛走沒幾步,前方傳來詫異的呼喚聲:“瑩瑩!”

    晏宇倏地撒開了手,僵硬片刻,開口喊人:“鍾叔。”

    鍾瑩撩開眼皮,見尚不算大亮的天色之下,老鍾穿著冬季軍裝,推著他那輛二八永久,站在離兩人十來步遠的地方。眼睛瞪得像銅鈴,看看鐘瑩,看看晏宇,再看看鐘瑩,突然高喝:“過來!”

    晏宇抿抿嘴,把小包還給她:“去吧。”

    鍾瑩打了個呵欠,睏意驅走三分,“你怎麼走?”

    “我坐公車。”

    “那你到家給我打電話。”

    “好。”

    看著他略顯窘迫的臉色,鍾瑩很想安慰他一句,老鍾就是個紙老虎,咱不怕他!

    比起自行車,她當然更願意坐面的,可是轉念一想,老鍾簡直就是矜貴女孩人設的最佳輔助。竟敢不經我同意拉我閨女的手!她才十九歲啊你個禽獸,不許你來我家,不許你找瑩瑩,敢勾引她副軍長兒子我也照揍!

    嗯,雖然她和金主爸爸夜半無人孤男寡女摟摟抱抱乾柴烈火了,但沒答應做他女朋友啊,人家可是個矜貴綠茶...不是,矜貴女孩兒呢!

    一想通,她就喜滋滋地跟晏宇拜拜,樂顛顛地衝老鍾去了:“爸爸,我好想你!”

    一群舉著牌子到處拉客的男男女女湧上來,晏宇瞬間淹沒在人堆裡,他回應的揮手鍾瑩沒有看見,等人群散去,那父女倆也早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