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爆香菇 作品

1070:煽風點火(下)


                 寧燕本以為沈棠會為此惱怒。

  沈棠卻驀地笑出聲。

  這種笑是達到眼底的,而非氣極反笑。

  寧燕不解:“主上何故發笑?”

  沈棠唇角的笑弧都要壓不住了。

  “圖南為何不笑?你不覺得這事兒挺有意思嗎?吳昭德上輩子得是一塊磨刀石,否則怎麼這麼招人?昭德兄啊,昭德兄,你做人有多差勁才會如此?君主當不好,逼走公肅大義,丈夫不合格,夫妻離心,他當父親更失敗,兩個兒子因為他的糊塗而手足相殘,如今又來了個梅驚鶴。我倆好歹還有‘棠棣情深’的過往,本不該如此笑他……”

  憋笑她是專業的,除非忍不住。

  順著沈棠這番話翻了翻吳賢爛賬,確實有喜感,又想到吳賢早年的名聲,寧燕心下只剩唏噓:“想他吳昭德也曾是英雄豪傑……”

  她記得吳賢曾經三次登門招攬興寧。

  若非吳賢連著三次將鄭喬貶得一無是處——那時的興寧對鄭喬揣著愧疚,將師弟的遭遇和墮落歸咎於師兄的失職——以吳昭德當時表現出的禮賢下士、仗義豪情來看,興寧未必不會鬆口輔佐。倘若興寧毫無心動,哪裡會在吳賢第一次踩雷後還給兩次機會?

  正因如此,前後反差更叫人唏噓。

  怕是那時的吳賢也不敢想自己多年後會是這副模樣。不見豪情壯志,完全淪為玩弄權術的傀儡。玩得好也行,可偏偏他玩得不好。一次次妥協換取權力的暫時穩定,而妥協必然導致受到的掣肘加深,陷入某種惡性循環。

  若是當年的吳賢,他還有破釜沉舟、壯士扼腕的勇氣,如今的他只曉得剜肉補瘡。

  沈棠道:“好漢不提當年勇啊。”

  她補了一刀:“不過他也不算好漢了。”

  除了“當年勇”還能當點兒談資,如今的吳昭德還有多少值得誇耀的地方?誇他什麼?誇他稀裡糊塗葬送了髮妻和兩個兒子的命?

  但凡他別跟蹺蹺板一樣來回顛倒,朝令暮改,也不至於逼得膝下骨肉兄弟鬩牆。近的不說,稍遠一些,公肅大義又得了什麼?

  “梅驚鶴想要完成圓滿儀式,那麼吳昭德就必死無疑。”沈棠眼珠子轉了一轉,顯然在算計什麼。她從來不是一個大度性格,相反,她還很記仇,不然怎麼會為了秦禮趙奉一事對吳賢印象如此差?幾次三番給吳賢使絆子?

  她不僅記仇,還不喜歡被人利用。

  哪怕梅夢“竊國”本身也對她有利。

  沈棠心中有了主意。

  笑道:“好歹也曾是‘棠棣情深’一場,實在不忍昭德兄死得不明不白。若有機會也該讓他當個明白鬼,而不是一直稀裡糊塗。”

  寧燕問:“現在?”

  若現在告訴吳賢他身邊有人想要踩著他屍骨上位,吳賢根本不會相信,反而會篤定這是主上拙劣的挑撥離間之計,怕是起不了作用。康國又跟高國打著仗,會信才有鬼。

  沈棠搖頭回應:“自然不是現在,而是在吳賢兵敗如山倒的時候,給他機會,讓他死個明白。要是能順手破壞晉升更好……圖南,你可知道如何能破壞晉升圓滿儀式?”

  她已知的唯一參考就是姜勝了。當年的祈善偽裝成先登妻子的模樣,趁其不備給姜勝一記背刺。先登那一次圓滿不成還被反噬困在魯下郡數年。這一例子可有借鑑之處?

  寧燕略作思索,有了頭緒。

  “只需破壞最關鍵環節就行。”

  “例如?”

  寧燕篤定道:“梅驚鶴的文士之道要在她親手誅殺‘竊鉤小賊竊國亂臣’才算成功,前者隨便一個小賊都能替代,唯有後者是整個儀式最關鍵存在。此人必須是被她親手斬殺。若此人被其他人斬殺、自盡,亦或者是名正言順繼承了王位,不符合‘亂臣賊子’身份,梅驚鶴的文士之道圓滿儀式都算失敗。”

  沈棠詫異:“就這麼簡單?”

  寧燕苦笑道:“正因為破壞極其簡單,所以古往今來能圓滿文士之道的文心文士,無一不是上天眷顧的幸運兒。圓滿並非易事。”

  “也就是說,倘若我俘虜了吳昭德,梅驚鶴選擇誰當‘亂臣賊子’,我就讓吳昭德寫詔書傳位給誰,只要快她一步就是我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