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即墨秋 作品

395:十烏橫禍(五)

  “……顧望潮,你臉色不正常。”

  言外之意,聽到什麼有意思的了?

  顧池:“……”

  他的同僚也有毛病。

  這種事兒讓他怎麼說?

  天未亮,城外不止有列陣等待的大軍,還有自發相送的浮姑庶民。沈棠騎著那匹雪白摩托出來的時候,民眾泣不成聲,哭聲幽咽連綿不絕,難過得幾欲斷氣。

  沈棠也被氛圍情緒感染。

  壓下鼻尖上湧的酸意。

  唉,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她何嘗捨得離開呢?

  徐解已經從沈棠手中接過河尹郡守的印綬,端來一壺茶,道:“知沈君不勝酒力,今日便以茶代酒,祝君前程似錦,此去蛟龍入海,來日扶搖青雲上——”

  “謝君吉言!”沈棠痛快飲下那杯茶,翻身躍上摩托的背,抱拳朗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河尹諸君,未來再會!”

  霎時間,哭聲震天。

  徐解微紅眼眶,鄭重行了一禮,祝福:“祝君,文運長遠,武運昌隆!”

  沈棠頭也不回地揮手,笑道:“好說!”

  單手控制著摩托,下令大軍啟程。

  前來相送的浮姑庶民愈來愈多。

  送了一程又一程。

  不斷將自家東西往兵卒懷中塞,或是自家雞鴨產下的蛋,或是自家醃製的菜,或是連夜做的乾糧、縫製的冬衣……徐解帶著官署官吏,遙遙相望,感慨萬千。

  “大丈夫在世,若能得此民心,死而無憾矣……”徐解篤定,若今日被平調的是吳賢,斷然不會有這麼大的陣仗。不,換做當世任何一人,都是一樣的結果。

  一眾官吏一邊抹淚一邊點頭。

  徐解見狀,深感壓力巨大。

  但這一幕也讓他受了莫大鼓舞。

  總有些東西,比利益更珍貴。

  直至晌午時分,送別人群才逐漸少去,沈棠也長舒了一口氣。跟隨在她身側當護衛的徐詮心有餘悸——那相送場面,他這輩子都沒見過。他只知道新主公名聲很好,河尹庶民讚不絕口,受人愛戴,但怎麼個“贊”法,怎麼個“愛”法,腦中並無印象。

  今日一見,真是開了眼界。

  同時也對沈棠印象節節拔高。

  至少,新主公真的是好人。

  沈棠見徐詮不說話,笑問道:“想念你家堂兄了?”十六歲少年,帶著幾百部曲跟著陌生主公出門闖蕩,確實容易心慌。

  徐詮搖搖頭:“並無。”

  沒有堂兄約束,他可開心了。

  “……只是在想那些庶民……”

  沈棠:“想他們?”

  徐詮道:“他們似乎不怕武膽武者。”

  別以為他沒看到哦。

  共叔武、趙奉幾個武膽武者險些被前來相送的庶民包圍,還哭嚎著想挽留他們。

  要不是共叔武幾個溜得快,估摸著甲冑最裡面的犢鼻褌都要被庶民扒了……

  庶民見挽留不成便說要為二人立長生碑,每天早晚兩頓上香供奉。

  “那是因為河尹境內,有個近兩年興起的流言——庶民相信半步和大義是春神句芒身側侍奉的大將轉世,專司農事……”沈棠揶揄著打趣,絲毫沒“始作俑者”的自覺。

  徐詮滿頭小辮子似乎化成了問號。

  似乎不明白二者之間的聯繫。

  沈棠意味深長:“伱以後就懂了。”

  徐詮:“……”

  莫名有種不祥預感。

  沈棠率兵前往隴舞郡上任。

  消息沒多久就傳到了王庭鄭喬耳中,他只是蹙了蹙眉,抬手揮退信使。

  懷中佳人是底下人送上來的,正用青蔥玉指剝好水果送入他口中,鄭喬淺嘗了一口,卻沒心思品嚐其中滋味,任憑對方如何逗弄也不展顏絲毫,反而面色愈來愈冷。

  看得一眾宮娥和懷中佳人心肝顫。

  生怕鄭喬一個不悅就殺人。

  誰知——

  鄭喬只是問:“你猜他想做什麼?”

  “誰?”

  鄭喬道:“孤的師兄。”

  佳人答不出來,鄭喬也不指望她回答,只是頗感無趣地讓她下去,沒多會兒,來了名唇紅齒白、俊俏逼人的少年。

  眉眼間頗似鄭喬少時,不同的是,少年比當年的鄭喬大膽驕縱得多。

  “國主,怎的我來也要被重重盤查?”

  鄭喬:“師兄的手段,不得不防。”

  少年詫異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