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懶人 作品

第45章 誰又爬床了

 韓馨月看到後問道:“這個它可以吃嗎?”

 紫貂注意到她問的意思是這個食物對自己的身體會不會有害,而不是在她眼中是一個普通動物的紫貂不能吃人吃的蛋糕。

 季星淳答道:“可以的,這個裡面的胚子都是雞蛋麵粉做的,外面的奶油也是天然奶油。”

 說著他停頓了一下,面上帶著笑意看著紫貂道:“今天辛苦你了。”

 在季星淳看來,因為紫貂的陪伴韓馨月明顯心情好了不少,光是這一點便讓他完全不後悔帶紫貂來到這裡的決定了。

 而紫貂聽到季星淳這麼說,卻是感覺………一股奇妙的滋味從胃裡升起。

 他有點不明白,明明是自己擅作主張躲在季星淳的揹包裡被他帶了出來,然後還吃了人類不少食物,為什麼現在季星淳還要感謝他?

 ………不想了!肯定又是人類的懷柔策略!他不會上當的!!

 紫貂在心中對自己大聲說道,一邊將腦袋埋進了蛋糕裡面。

 天然奶油的味道香甜不膩,微涼且入口即化,配合上柔軟略帶嚼勁的蛋糕胚子和酸酸甜甜的水果塊,紫貂馬上就迷上了這個味道。

 可惡,人類怎麼都這麼會做好吃的!!

 韓馨月喜愛地看著這小傢伙對著蛋糕大快朵頤的模樣,一邊壓低聲音對季星淳道:“小星,你剛才偷偷餵它吃蝦了吧?”

 季星淳咳了一聲,眼神稍微遊移了一下:“這個………”

 見他這幅模樣,韓馨月哼了一聲:“我都聞到它嘴巴那裡有海鮮醬油的味道了,還想瞞我?”

 青年縮起腦袋來,無可奈何地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不過韓馨月並不知道季星淳是將接近半盤的蝦都餵了紫貂,簡單提了一句也沒再多說。

 他們二人靜靜地吃著蛋糕,韓馨月看著季星淳的面容,忽然便回憶起了最開始見到他的模樣。

 那時候高中才剛開學不久,季星淳便因為跟人打架而被她請到了辦公室裡面。

 辦公室內,少年面頰上帶著淤青和擦傷,嘴唇緊緊抿起,眼神中透露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遠和抗拒。

 當時看著他,韓馨月便想到了自己在開學前看到的有關少年的檔案資料:

 無父無母,沒有人督促管教,卻靠著九年義務教育考上她就職的這間高中………這個孩子是想念書學習的。

 她的心中頓時一動,一個模糊的念頭逐漸成型了。

 後來韓馨月向這兩個打架的孩子問了前因後果,得知是對方主動挑釁季星淳,後者為了自衛才反擊,她當即嚴厲批評了那個主動找事的學生。

 而在季星淳離開辦公室之前,韓馨月喊住了他,並從抽屜裡取出一瓶碘伏來放到了少年的手心。

 接住碘伏時,季星淳臉上的表情,她直到現在也記得清清楚楚——

 外表冷淡的少年眼神微動,似乎有點點星芒從他眸子中透出。

 他嘴唇嚅囁了半天,像是有話要對韓馨月說,但最終少年只是低下頭來,輕聲道了句:

 “謝謝老師。”

 而後他甚至沒有抬頭去看韓馨月的反應,就那樣埋頭快步離開,只是那短短的頭髮遮不住已經變得粉紅的耳朵。

 或許便是以這件事為契機,而後韓馨月慢慢地接近、關心這個少年,而季星淳就像是在外流浪的野貓一樣,從一開始的若離若即、躊躇警惕,到後面的滿心信賴。

 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也沒有收養文件,但韓馨月之於季星淳、季星淳之於韓馨月,對於彼此都是母子一般的存在了。

 或許是受到韓馨月的影響,在那之後季星淳面上的笑容也逐漸多了起來,雖然依舊不喜歡同他人社交,但氣質卻平和了許多。

 閉了閉眼,韓馨月從回憶中抽離,她抬起頭卻看到季星淳不知為何面頰緋紅,青年輕輕咬著用來吃蛋糕的叉子,此刻正一臉複雜地看著自己。

 她看了眼空調:自己也沒把溫度調太高啊,這孩子咋就“熟”了呢?

 被迫從韓馨月的心聲中回憶了一下自己高中時期的中二行為,季星淳只想趕緊刪除記憶,他三兩下吃完蛋糕,端著盤子便往廚房垃圾桶走去。

 “這孩子,還是這麼容易害羞。”韓馨月笑著道。

 她視線轉了一下,注意到茶几上的水杯中茶水見底,便抓起杯子起身打算再續一點。

 而就在此時,變故突生——

 原本微笑著的韓馨月表情忽然一變,她那因生病而蠟黃的臉色忽的一下慘白了起來,隨著她手臂的顫動,手指脫力地放鬆開,那玻璃制的水杯頓時墜落在地上砸了個稀巴爛!

 韓馨月捂住心口,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忽然一下子喘不過氣氣來了一樣,接著身體一歪便朝著地上倒下!

 而地板上,正遍佈著摔碎的水杯殘骸!!

 剛才還埋頭於自己那塊小蛋糕中的紫貂聽到動靜,抬頭便看到這令妖震驚的一幕。

 他嘴角還粘著一大坨奶油,見韓馨月快要倒在那些玻璃碎片上,貂妖立馬跳了起來,一道妖力自他身上彈出!

 平靜的室內忽然颳起一道風旋,韓馨月歪倒的身體下落的速度緩了緩,恰好被聽到聲響趕出來的季星淳接住!!

 “媽!你沒事吧!!”季星淳一時間都紅了眼,他攙扶著韓馨月坐在沙發上,等過了好一會後者才緩過勁來。

 紫貂站在沙發上,因他剛才的動作,季星淳給他繫上的絲帶掉在了地上,本來顏色鮮豔的絲帶被茶水浸溼,逐漸染成了一種不詳的深紅。

 他看著季星淳動作嫻熟的給韓馨月安頓好,然後去房間裡面拿了一個盒子上印滿了密密麻麻看不懂符號的白色瓶子,再從裡面倒出了一粒藥丸給她服下。

 顯然,這樣的事情以前也發生過,而且不止一兩次了。

 紫貂看著這一幕,感覺胸口悶悶地,他感覺到嘴角癢癢的好像粘著什麼東西,伸出舌頭舔了一圈發現是一塊奶油。

 不知為何,原本軟滑的奶油入了嘴裡,卻沒了之前那麼香甜的滋味了,甚至隱隱還泛著一股苦澀來。

 一開始來動物園時白維對紫貂說的那段話如今再度從記憶中浮現出來:

 “小季這個人其實挺單純的,他來這裡工作一開始也只是為了給家人賺醫藥費。”

 當時紫貂沒有在意白維說的話,還以為只是這隻鳥妖被人類迷惑了幫對方說好話而已,但現在………

 靜靜注視著季星淳照料韓馨月,紫貂感覺………自己最後那一點芥蒂也消失了。

 其實他早就對季星淳改觀,只是迫於面子,才一直沒有承認罷了。

 看著季星淳照顧韓馨月的樣子,紫貂便想起了自己曾經收養過族內幾隻父母去世的貂妖幼崽,然而無論他再怎麼努力,再怎麼悉心呵護,那幾只幼崽還是因為靈氣衰竭而去世了。

 它們的症狀同韓馨月有些許相似,明明身體好好的,卻是日漸衰弱,還時不時會忽然脫力昏厥過去。

 洞穴裡的幼崽數量一隻只的減少,直到最後一天,在一個下雪的夜晚,他叼著捕到的田鼠回去,卻只看到了一個冰冷、毫無聲息的小小軀體。

 他的同族安慰他說,世上總有一些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避免逆轉之事,靈氣衰竭也一樣,至少那些幼崽離世前它們得到了很好的照料。

 但紫貂就是不服氣,憑什麼他就要接受這樣不公平的事情?

 而後他外出遊歷,試圖去尋找一個靈氣充足的寶地,中間幾經波折,甚至差點迷失自我成了一隻惡妖。

 最終他被族長逮住,狠狠教訓了一頓,這才收了心思。

 所以在聽說白維搞得這個動物園的時候,紫貂的反應不僅是因為對人類的不信任,更多的還有——嫉妒和不平。

 為什麼妖族拼盡全族之力無法解決的問題,到頭來去對著人類賣弄乞憐一番就迎刃而解了?

 就因為他們是現在的天道寵兒,是集氣運於一身的種族?!

 他不甘心。

 然而,在動物園待了這麼多天,此時再看著季星淳與韓馨月,感受到季星淳身上那與當初自己相同的無力感後,紫貂終是不得不承認——

 到頭來只是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弱小和無力,因而遷怒季星淳罷了。

 ………他是錯的。

 半個小時後,韓馨月的狀況穩定了起來,季星淳將地上的玻璃渣掃掉,感覺心亂如麻。

 脖子旁邊忽然傳來一陣溫暖而毛絨的觸感,季星淳微微轉頭,發現在他出神之時紫貂攀到了他的肩頭,此時正用自己身上最柔軟的尾巴搭在他的脖頸處。

 季星淳偏過頭,在那蓬鬆的尾巴上蹭了蹭,低低道:“………謝謝。”

 紫貂沒有說話,而是伸出爪子,在季星淳肩膀上拍了拍。

 青年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來,身後傳來韓馨月甦醒的動靜,他連忙轉過身回去。

 韓馨月現在的狀況看起來好多了,面色也沒有之前那麼嚇人了,她看了下強作歡笑的季星淳,不由在心中嘆息:

 好好的慶生,終究是被她這病給毀了。

 季星淳握著韓馨月的手緊了緊,他很想跟對方說:什麼毀不毀的,這慶生本就是為了韓馨月準備,沒有她便毫無意義。

 不想再讓季星淳擔心下去,韓馨月便假裝之前什麼事都沒發生,轉了話題道:

 “說起來,小星,你有沒有關注最近的新聞啊?”

 “看上面說,最近國內得像我這樣病的人也多了不少,因為那個藥實在太貴,國家已經準備自己研發了!”

 “說是過幾年就能研發出來,到時候價格肯定比那些外國的便宜多了,而且還會進醫保報銷呢!”

 韓馨月沒有明著點出來,但話裡的意思很明顯:到時候她每月買藥的金錢壓力便會小許多,季星淳也不用為了賺錢著急上火了。

 聽到這話季星淳笑了一下,心情卻並沒有好轉多少:

 國家插手研發藥物卻是是好事,但等藥被研製出來再到起效,中間等待的時間又不知是多久了。

 畢竟等一年是幾年,等九年也是幾年。

 季星淳輕輕磨挲著韓馨月冰涼的手背,認真應道:“嗯,到時候買藥肯定也方便不少!”

 韓馨月聽出他是為了安撫自己才故作輕鬆,她看著季星淳,半晌開口道:

 “小星,你……有時候你也要記得多想想自己。”

 青年眼睫輕顫了顫,沉聲道:“我就愛想你。”

 ***

 天色漸晚之時,季星淳帶著紫貂離開了韓馨月家,此時青年已經恢復了平時那副溫和平靜的模樣。

 但紫貂清晰的知道,這個人類的心頭仍然記掛著韓馨月的事情。

 季星淳拿著手機一邊走路一邊看著家政平臺的僱傭信息,雖然韓馨月堅持自己狀況還好,在經歷今天的驚嚇後他決心一定要為對方挑個好保姆。

 想到若是自己今天沒來看望韓馨月,對方可能會一個人摔倒在家裡,摔倒在碎玻璃上流血的畫面,季星淳就感到心底一陣發涼。

 將紫貂送回園內,季星淳回到自己的住所,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在路過黑虎園時北鳴的臉上露出了疑惑地神色。

 北鳴是第一次看到季星淳這樣失魂落魄的模樣,看起來就像剛經受了一場重大的打擊。

 他沉思著臥下來,隨後就聽到土撥鼠天真地問道:“老大,你不去看看小季怎麼了嗎?”

 北鳴瞪了土撥鼠一眼:小季也會你能叫的?!

 實話實說,他還在意著之前季星淳教育自己不能再偷偷跑到他房間裡面的事情,但………

 青年瘦削的背影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最終北鳴下定決心——不管怎麼樣他還是要去看看。

 反正到時候衝著季星淳賣賣萌,青年總對他生不出氣來了嘛!

 想到這裡,小老虎一躍躍過圍欄,貌似淡定地朝著一個方向走去,然而那屁顛屁顛的步伐已經暴露了其並不平靜的內心。

 季星淳洗完了澡,因為今天發生的事情令他感到實在疲憊,便準備早點上床休息。

 他換上睡衣走到臥室,一眼便看到自己的床上有一個十分眼熟的鼓包………

 季星淳:“………北鳴。”

 那鼓包聳動了一下,然後季星淳就看到小老虎的腦袋自裡面鑽了出來,金色的眼睛衝著他眨巴了兩下。

 但看著小老虎這幅模樣,或許是因為他此刻的心情實在沮喪,季星淳竟生不出了讓北鳴離開的念頭。

 他嘆了口氣,掀開被子也鑽了進去,原本冰涼的被窩北鳴臥了不知道多久,現在已經是暖融融的一片,就跟開了電熱毯一樣。

 季星淳剛一上床,就感覺到北鳴往自己這邊蹭了過來,這一回他直接伸出手將小老虎抱住。

 或許是心理作用,那股縈繞在季星淳心頭許久的焦慮和悲傷忽然減輕了。

 在睡著之前,季星淳模模糊糊地想到了一件事情——不知道這一回會不會再做那個奇怪的夢了?

 ——答案是“是”。

 在那片無垠的黑色之中,季星淳再度來到了那隻巨大地不尋常的黑色老虎面前。

 金色的條紋一道道有如霓虹燈般明亮,那條長長的尾巴將他的身體捲入其中。

 玄虎微微低下頭來,呼吸如一道刮過的風將季星淳頭髮吹起,金色的眼眸中完整的印出了青年的身影來。

 它凝視著季星淳,嘴巴微微張開,吐出了兩個字來:

 “我的。”

 啊???

 我什麼時候是你的了。

 季星淳在夢裡面鬱悶地想到,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忽然就喪失自主人權了。

 他有心跟這隻大老虎辯駁一番,玄虎頓時不滿的搖晃著尾巴,那粗大的尾部拍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然後如復讀機一樣的重複道:“我的,就是我的。”

 季星淳嘆息,他覺得這隻老虎肯定沒啥文化,至少麼沒讀過九年義務教育,話翻來覆去就會這兩句。

 北鳴醒來的時候,覺得心頭有團無名火,就好像發生了什麼令他很生氣的事,但又不能發洩出來,只能憋著的那種。

 “什麼鬼!”他脫口而出,隨後驚愕的發現………自己是不是開口說話了?!

 黑色的小老虎………不對,現在應該是黑色的大老虎打了個激靈,猛地跳了起來,北鳴愕然發現——自己這是,能夠恢復原形了?!

 然而還沒來得及感到喜悅,北鳴忽然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自己身下那塊原本柔軟的床墊………現在是不是有點癟癟的?

 黑虎低下頭,先是看了下季星淳並沒有被自己壓到,青年此時還在睡著並未醒來,但因他剛才發出的動靜眉頭微皺。

 北鳴沉默了一會,然後做出了一個決定——

 只見他尾巴尖一抖,瞬間變成了原本小老虎的模樣,然後躡手躡腳地跳窗逃走了。

 當然,走之後還不忘重新把窗戶關上,防止青年被冷風吹感冒。

 兩小時後,季星淳從睡夢中醒來,先是回憶了一下昨晚又做了的那個奇怪的夢,然後他不得不先將注意力轉移到一件事上——

 季星淳:一覺醒來,為什麼我的床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