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七 作品

第75章 第 75 章

    【十五日後,魔女次身從除魔司而出,嫁衣紅霞,盛裝打扮,入定江侯迎親車架。】

    當時,溯侑就站在薛妤身側,他一字一字看清楚紙上所說,才驟然鬆了一口氣,緊接著便是一股油然而生的喜悅與緊張。

    眾人理解完這紙上的意思,你一句我一句地補充自己能想到的畫面,最終由善殊連出首尾,娓娓道來:“魔女想到除魔司,也想到人皇的態度,覺得這門親事有詐,可最終放不下心上人,於是斬出一道□□,重塑軀體,使其不受主身羈絆,反之,主身也不會因為次身之死而實力大減。她準備等次身與定江侯成過親,確定侯府安全後再現身。”

    “也就是說,即便紫芃主身死亡,也影響不到阿妤,從某種程度上說,她現在的軀體是靠靈植靈物支撐,而非主身的力量。”

    九鳳點評道:“還算聰明,沒被男人的花言巧語衝昏了頭腦。”

    她話音才落,那名被施展了不少術法,接連幾日都沒現身的管家再一次踏足庭院,他縮著脖子看著地,恭恭敬敬地去請溯侑,道:“侯爺,您大婚將近,瓊州魔島那邊的人來催了。”

    這是要將他與眾人分開的意思。

    看著不知為何四散開的其餘幾位,薛妤從靈戒中翻出那顆用來聯繫的靈珠,遞給溯侑,囑咐道:“有什麼事,隨時聯繫。”

    溯侑眉目深邃,他從她掌心中接過那顆帶著點餘溫的珠子,攥了攥,俯身去看她的眼睛,淺而慢地提了提眼角,唇線微動,聲音裡蘊著某種熾熱灼人的情緒:“女郎可有覺得為難?”

    外面下著小雨,他傾身過來,髮絲和肩頭上很快暈開一層深色,薛妤睜著眼去看他,怔了一會,問:“什麼?”

    “與我成親。”這個時候,他好似非要將蒙在兩人眼前的紙一層層揭開,字句說得清晰無比,就連唇角的弧度,都顯得格外真實。

    末了,他將前因後果又重複一遍,氣息滾熱:“與我成親,女郎是否覺得為難。”

    “溯侑。”薛妤喊他,視線審視般落在他張揚的,熱烈的眉眼上,一字一頓地陳述:“你逾矩了。”

    其實,早就逾矩了。

    像手無寸鐵的人被逼到牆角,終於喊出了那聲求救的話語,她對他步步緊逼的無聲縱容,也終於到達了個退無可退的臨界點。

    這幾乎是刻在骨子裡的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

    而這意味著什麼,溯侑十分清楚。

    在無比渴望她的靠近,關心,在洄游中掙扎著想見她,出來後又因為她一念間的情緒患得患失時,在意識到事情開始超脫掌控時,他也曾這樣呵斥著告誡過自己。

    一道驚雷扯著浩大的聲勢劃過頭頂,將兩人的神情照得纖毫畢現。

    薛妤見他收斂起唇邊笑意,直起身,修長如青竹的指節攏著把傘,舉在她頭頂。風雨中,她滴水未沾,而他立於傘外,挺拔的身軀沉入夜色,就連纖長的睫毛上都沾著雨點,透出一股別樣的迷人的意味。

    不過一息之間,他似乎又進退自若地回到了“臣子”的身份,就連出口的話語,都是為主分憂,一絲不苟的語調:“若女郎不願,臣有別的辦法,依舊可以解決眼下困境。”

    只要再卑劣一點,再不擇手段一點,踏過這扇門,十天後,他便能見到一個盛裝打扮的薛妤。

    一個屬於他的新娘。

    可他仍點燈熬油,數夜不眠不休,制定出了完整的,既不用他們成親,又不會影響主線運行的計劃。

    每走一步,她其實都有退路。

    退無可退的人,是他。

    薛妤擰眉,平鋪直敘道:“那太麻煩,我們沒太多時間耗在這。”

    “不麻煩。”他眼瞳是兩點深沉的黑色,道:“臣可以將魔女真身引到定江侯府,我們之後一切計劃照舊。”

    只是作為引出之人,會受點違背規則的傷。

    “女郎不必做任何自己不願做的事。”

    眼前的路好似真就成了兩條,一條在屋裡,一條在屋外。

    薛妤手指微抬,手裡提著的牛角燈隨之朝前晃了晃,橘黃色的光不偏不倚,正好照到他臉上。

    張揚熱烈,乖戾又擅勾人的小狐狸被雨打成了一朵溼漉漉,蔫了吧唧的花。

    即便修仙之人受傷乃家常便飯,即便身在聖地,位極人臣,受傷流血乃至犧牲都是無法避免的事,薛妤仍然得承認,她不想再看到他受傷的模樣。

    甚至再退一步,就連這樣萎靡的,頹唐的神色,她都覺得不該出現在他那張臉上。

    說白了,他今時今日的膽大,放肆,全是她一次接一次無聲縱出來的。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薛妤微微屏住呼吸。半晌,她將手中的燈遞到他手中,纖長的手指點了點黑漆漆的門外,嘴唇翕動:“跟著帶路的人,回你的侯府去。”

    她話音落下,溯侑眼睫猝然往上掀起一道弧度,須臾,他湊近,聲音中熱氣瀰漫,字字惑人:“嗯?”

    “那女郎等一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