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七 作品

第7章 第 7 章

    負責看押他的羲和執事粗暴地扯斷他手腳上的鎖鏈,許多受刑時的傷口又繃出殷殷血色,厲害的地方皮肉都翻卷出來。

    溯侑眼神都沒波動一下。

    這樣的眼神,這樣的待遇,他看多,也經受多了,早練就了一副不以為意的心性。

    一隻妖鬼,能活著就不錯了。

    還想要被當成人看待麼。

    白日做夢。

    那名執事盡職盡責地告知來人:“此子生來逆骨,兇性未除,還請轉告女郎不要輕信,切記留心。”

    “無妨。”鄴都來人看了他一眼,道:“一隻廢了修為的妖鬼,女郎能讓他做什麼,能被髮配到荒山等死都算是他的造化。”

    那名執事放了心,道:“我還有事要忙,這妖鬼你先帶回去吧。”

    秦呈大掌一伸,才要抓著溯侑的衣領上天,就見遠處有一人急速穿行而來,定睛一看,是在薛妤身邊辦事的朝年。

    “秦呈叔留步。”朝年行至近前,仔仔細細看了眼溯侑,道:“女郎有令,傳他面見。”

    秦呈下意識皺眉,朝年卻提前堵了他的話:“再耽擱時間,女郎要等久了。”

    面對其他人秦呈固然可以仗著聖地原住民的身份低眼看人,可朝年與他身份相當,上頭有個姐姐在族內頗受重用,風頭正盛,自己又在女郎身邊做事,客氣了叫他一聲叔,他卻不能借此拿喬。

    秦呈鬆開溯侑的衣領,將適才那執事說的話重複了一遍,朝年點頭,笑得客氣:“秦呈叔放心,女郎自有考量。”

    說完,他帶著人騰空而上,飛速朝聖地出口前行,不過片刻,那座彷彿撐起天穹的巨大門戶便已近在咫尺。

    從審判臺僥倖撿回一條命後,有人給溯侑清洗過,說是清洗,其實就是提一桶涼水劈頭蓋臉澆到身上,全然不管他現在只是凡人血肉之軀,稍稍清洗過之後便讓他將那身囚服換成深藍色的粗製麻布衣服,其餘連根髮簪也沒給。可即便如此。

    朝年還是不止一次將目光轉落到他身上。

    先前他還不理解,為何自家女郎會在最後一刻點下他,現在仔細想想,許是女郎看上了這張臉。

    這世間少女,哪有不喜歡模樣生得周正的小郎君的。

    女郎平時再冷靜,做事再沉穩,本質上也還是個正當花季的少女。

    朝年一面不動聲色地想,一面扭頭對木樁子一樣一聲不吭的溯侑說:“你適才也聽人說了,救你的是我家女郎,鄴都公主。”

    黑髮遮掩下,溯侑清黑的瞳仁裡滿是嘲諷之意,審判臺上坐著的那些,個個擺著高高在上的姿態,什麼事也沒經歷過,仗著生來好命,嘴巴一張一合,就要斷人生死。

    他們哪會將妖鬼的命當命呢。

    朝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接著道:“我們女郎性格好,心地良善,只要你痛改前非,不再犯事,鄴都自有你的容身之所。”

    上雲散宗之前,溯侑曾一路摸爬滾打在人世間闖出了點小小的名氣,得意時身邊也圍著幾個愛熱鬧的小妖怪,閒得沒事時就愛講講各地出名的人和事。

    聖地繼承者個個眾星捧月,名氣大,即使他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多年下來過耳的也有不少。

    鄴都公主薛妤是他們談論最少的一個。

    這位女郎面冷,話少,出門在外並不講究排場,非必要場合根本不露面,實在是沒什麼好拿出來說的。

    審判臺上,在世人眼裡以慈悲為本的北荒都沒開口,這位負責扣押妖鬼邪物的公主到底得多有善心才會向一隻妖鬼施以援手。

    是看上了他的內丹,還是看上了他這張臉。

    朗日清風下,少年膚色白得透明,手背上細長的經絡格外顯眼,襯上他那張因摻雜妖鬼血脈而格外妖異的臉,現出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單薄病弱之感。

    像是即將面臨什麼好玩的事,他惡劣地扯了下唇,想,那位“大發善心”的小公主若是想要他的內丹,他就自爆。

    若是看中了這張臉。

    他就將這張臉毀掉。

    這些人想在他身上得到的,一樣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