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夏晝長 作品

第57章 朝堂上的附和者(25)




    現在卻……



    蘇佑呼吸發喘,難受得想哭。



    他向來嬌氣,被生產出來不久就入了低維度世界,兩個世界裡的從小到大都是被人寵著縱著,沒心沒肺得很,走再苦難難捱的劇情也能走得很隨意,他始終在溫室裡,從未成長過。



    他終於親眼得見苦難,他總該成長。



    蘇佑是個很笨的人,笨到只要邏輯繞深了,腦子就轉不開,只會下意識逃避。



    但是,他可以愚笨,卻不能不知道輕重,任性嬌氣不是這個時候應該的。



    他強忍了哭意,紅著眼逼自己冷靜下來,等在一間疆醫的營帳前,守著人,直到人來。



    疆醫看他等在門口,沒有停下,完全無視,走進自己家門。



    “我不想看他們死的。”蘇佑連忙叫住疆醫:“康駿,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你幫幫我好不好?”



    “一樣?可笑。”康駿冷笑:“李敦庭在血蠱爆發那一日就已經抓住,用你換天下人的法子也一早知道,無數人大限將至,垂死哀吟,你可曾有過觸動?”



    其實在血蠱爆發,無數軍士溢血暈迷的第一日,就在營帳裡捉住了毫無逃避意味的李敦庭,他被人扭了肩臂,卻還仰天大笑,臉上疤痕深刻醜陋,卻囂張得像是得了天下最得意的事。



    “這血蠱我早已經下在了草植水土中,且不說北疆大齊軍隊如何,只怕震江下游數萬百姓都早已陷入了昏迷溢血……”



    “還想要天下江山嗎?用你們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寶貝交換。”



    “他一滴血可以救數十人,只是可惜,無數人大限將至,他一身鮮血褪盡也不見得可以相救,也等不及他舊生新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個人眉頭深皺,冷眼以對。



    李敦庭在逼他們用蘇佑交換天下百姓。



    要麼天下,要麼蘇佑。



    他們三個根本不理會所謂選擇,從未想過拿蘇佑做藥引,日日焦頭爛額,煩心憂慮,大齊臣子日夜跋涉趕到北疆,即是為了勸說趙懿。



    讓他用蘇佑作藥引。



    趙懿從來都是戾氣橫生,將人呵斥責打,提一次打一次,具是如此。



    已經這樣亂,這樣荒謬了,卻還瞞著蘇佑,沒讓他聽見一分一毫。



    蘇佑第一次真正意識到這幾個男人有多愛自己。



    蘇佑囁嚅道:“先帶我去見一次李敦庭,如果並沒有其他解法,我隨你處置。”



    “嘖,他們幾個護你如此,我能如何?”



    “我自有辦法,康駿,你應當知曉,我從未騙過人。”蘇佑說:“這次也不會。”



    康駿看了看蘇佑,端詳上下,最後才勉強道:“行。”



    李敦庭被關在特製的營帳裡,被人把守著,由內而外地冒著血腥氣,康駿將守衛的人引走,蘇佑走進去,卻看見刑架上鮮血淋漓,模糊血腥的人形,鮮血順著刑架往下滑落,在地上彙集成一片血沼,他嚇得直接閉了眼睛,顫顫巍巍地摸著往前走。



    刑架上的人聽見響聲,艱澀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牽動鐵鏈聲,卻毫不意外地問:“來了?還這麼怕血。”



    “……”蘇佑聞言,嚥下一口唾沫,強行逼自己冷靜下來,拿下手,忍著噁心恐懼感對上刑架上看不出人形的人,那雙眼睛仍然陰鷙可怖,看著蘇佑,卻徒然柔和下來,甚至牽扯傷痕累累的唇角笑:“說吧,有什麼事要問。”



    “血蠱還有其他解法嗎?”蘇佑問。



    “你可還是那麼笨,我下得,自然只會告訴你我想告訴你的,你這麼問還能指望其他答案?”李敦庭嗤笑。



    “可我覺得,你不會騙我。”蘇佑認真地說:“你害過我,也差點讓我死掉,但是你沒騙過我。”



    “……”李敦庭頓時無聲,收斂了笑,凝視蘇佑良久,才道:“真是……我居然說你笨,天下最聰明的就是你了。”



    “我捨不得騙你。”李敦庭聲音沙啞,如同鋸子在磨,道:“我自以為自己已然做得隱蔽,而你卻能察覺。”



    “所以當真沒有其他解法了是嗎?”



    “是,我手中血蠱是幾百年前異人術士留下的最後一份,他的典籍也只記載了母蠱解法,子蠱必須由母蠱來解。”



    “好,我知道了。”蘇佑呼吸頓了頓,又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就恨天下恨我如此?”



    “不,我沒恨過,相反,我愛你,愛這天下,幾乎愛得發瘋。”李敦庭悽慘笑道:“若是順利,你早已經是我的皇后,又或者是和我一起歸隱山林的王妃。”



    蘇佑心頭大驚,他竟是從未察覺過李敦庭這門心思。



    “可他們趙家貪得無厭,要了江山還想要你。”李敦庭眉目間戾氣漸起,咬牙切齒:“先帝虛弱時,這大半江山都是我維繫的,這皇位我怎麼就要不得,你我怎麼就要不得?”



    “而今想要過河拆橋,就必須那你來換!這江山和你,他們必須失去一個!想兩相齊美,這不可能!”



    李敦庭越說越激動,道:“我橫豎是要死的,有你來陪我,你還是我的……哈哈哈哈哈哈。”



    “不,我不會來陪你。”蘇佑心情平靜下來,看著眼前癲狂的人,冷靜地陳述事實:“我死後,會脫離這裡,不會和你在一起。我並非這個世界上的人。”



    “荒謬。”李敦庭道:“你休想和我分開。”



    “你是馬伕的兒子,三歲喪母,四歲喪父,差點被賣進宮中做了太監,是先帝撫養了你,器重你,給了你高貴出身……”蘇佑道:“這下你相信了嗎?”



    “……”李敦庭沉默了。



    這是他的身世秘辛,知道的人只剩下他一個……



    “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和你無關。”蘇佑轉身出營帳,身後傳來男人怒吼聲,嘶啞尖銳,吼道:“你胡說!荒唐!”



    蘇佑走出去後,男人吼道聲音斷開,傷口重新撕裂,鮮血又瀰漫滲出,他哀慼道:“連死都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呵。”



    蘇佑走出營帳,康駿等在門外,看見他目光頓時一亮,想要開口詢問。



    蘇佑搖了搖頭,臉色不好。



    他頓時也沉了心,面色沉重。



    “給我一份迷藥吧,無色無味藥效霸道強悍的。”蘇佑往自己營帳走,一邊走一邊向康駿說道。